素雪苑内,苍白星光透过窗棂散落在地,仿佛晶莹的积雪。
顾旭站在黑暗里,目光沉静。
灰尘微粒悬浮在他周围,倒映着星光,像是夏夜里飞舞的萤火虫。
言,心声也
书,心画也。
在他握住“惊鸿笔”的瞬间,他就已经领悟了使用这件名器的要领。
他知道,青州陆氏之人,往往不修武学,而是纯粹在诗画之中寻找大道真谛。
他们这样的行径,并非是附庸风雅。
而是他们觉得,诗词画作,是表达心声的载体,是叩问内心的手段。
知心即知道。
物以心生,道亦以心生。
顾旭也明白,现在是自己此生最为强大的时刻。
威名赫赫的大荒名器成了他的法宝。
第四境修士楚凤歌将真元借给他使用。
整座陆宅残存的怨魂愿意听从他的差遣。
陆诗遥的残魂也站在他的身后,成了他的坚强后盾。
他可以把整座陆府当成自己的画卷,尽情地挥毫泼墨。
于是,顾旭轻轻落笔。
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
其笔势如风如雷,笔所未到气已吞。
在顾旭落笔的同时,唐荟也早已用真元治愈了自己的伤势,再度提起“金蛟枪”,朝着顾旭猛然刺去。
尽管他脸上的表情癫狂狰狞,嘴上也以嘲讽的语气称对方为“蝼蚁”。
但他心里却明白,顾旭看似境界低微,实际上并不好对付。
这个看上去体格单薄的少年,不仅仅成了“惊鸿笔”的新主人,还有陆诗遥的残魂为他保驾护航。
唐荟知道,自己不能再保留实力了。
如果他想要离开这座暗无天日的陆氏凶宅,他必须把这个成功占有“惊鸿笔”的少年抹杀在此地。
他此时使出的枪法,名叫“绛气龙行”。
这是大齐皇室代代传承的一门上品武学,原本从不传授给外姓之人。
但是,唐荟因为揣测皇帝心意,帮助皇帝给青州陆氏扣上造反的罪名,得到了皇帝的认可。
所以皇帝破例允许他学习这门武学。
众所周知,上品武学与中品武学最大的区别,在于其往往含有创始人对于大道真意的理解。
而“绛气龙行”枪法的道,在于震慑众生的威严,在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
在他出枪的刹那,屋子里突然浮现出无数道金色蛟龙的虚影。
它们在祥云之中翱翔长啸。
那龙吟声中蕴含着极为强烈的威压,令人心头不由自主产生匍匐膜拜的冲动。
在那磅礴的枪意下,“素雪斋”的屏风骤然倒塌,架子上陈旧的书籍哗啦啦落了一地,雕花的窗棂也砰然裂开,露出了窗外雾霭弥漫的池塘。
楚凤歌踉跄着摔倒在地。
他的真元刚刚被顾旭全部抽干。
面对一个第五境修士的倾力一击,光是那汹涌的枪意就令他双腿瘫软,难以抵挡。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顾旭。
现在唐荟用了真正的杀招。
顾旭又有怎样的手段,能够破掉这雷霆万钧的一招?
顾旭没有去想如何破掉唐荟的招式。
他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借助“惊鸿笔”,把脑海中的诗句具现出来。
纤细的毛笔,清瘦的少年。
在那雄浑的枪势下,显得无比的脆弱。
但顾旭却依旧目光宁定。
刹那之间,他的笔尖涌现出一副苍白素淡的画面从他面前的三尺之地,延伸至整座素雪斋,延伸至整座陆宅,连亘天地,高及远山,下及池水,咫尺之幅,涵盖万里。
栖鸟不飞,行人绝迹。
这是彻底的空寂。
这是绝对的虚无。
就连那金光闪闪的蛟龙,在触及到这副清峭极冷的画面时,也渐渐淡去,消失不见。
汹涌澎湃的气势,尽数化解于无形之中。
白皑皑,冷清清。
一如消逝的陆府。
一如被世人忘却的往事。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顾旭平静地望着前方的唐荟,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我在拥有惊鸿笔之后,领悟的第一道法术。你很幸运,成了我的第一个试验品。”
唐荟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
他低着头,望向自己手中的“金蛟枪”。
这杆削铁如泥的长枪,此刻光芒渐渐黯淡,甚至还出现了斑驳的锈迹。
看到这一幕,唐荟知道,他的这件法宝已经被抹去了一切非凡属性,变成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凡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