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天气明显变暖了,就连齐云山上的白雪都化成了汩汩清泉,从山巅的鹰嘴峰倾泻而下,笔直的汇进半山腰的坠天崖瀑布当中。
一个头发蓬散,身着天青色道袍的道人,此时正在瀑布边上盘膝而坐,从身上的补丁看,这道人也是节俭惯了的人,虽然破旧却没有一丝脏污。
小道童手持一个食盒,踉踉跄跄的来到了道人的身边,躬身道:“师父,该用午膳了。您再怎么打坐参悟天机也得进食啊,否则可真的去成仙了。”
道人缓缓睁开双眼,不耐烦的瞪了一眼道童,张口骂道:“你懂个屁,这一年当中只有这一段宝贵时机可以吸收天地灵气,早让你们跟我一起打坐,一个个的就知道偷懒,毫无向道之心。”
道童满脸的不屑,说道:“你吃是不吃?不吃我下山了哈,玉机师叔说今天会有贵客到,我们还指望贵客布施,换几身合体的道袍呢。”
道人一把夺过了食盒,从头上拔出两根既可以当簪子又可以做筷子的木棍,在腋下蹭了几蹭,便开始大肆朵颐起来。边吃边问道:“谁要来?怎么没人通知我这观主。”
道童道:“可别提你这观主,人家玉机、玄机、珠机三位师叔把道观打理的挺好的,你一不会讨好贵人,二算命不灵,上回还得罪了曹国公夫人,全道观的人都希望你别下山,就在这坠天崖下修仙的好。”
道人一怔,随即自负的说道:“那曹国公的夫人长得跟野猪似的,嚣张跋扈,连曹国公都不放在眼里,如此不修德行之人呢还来求子?我不骂她已经不错了,她就算是绝经了也不会有子的!让我随波逐流,哼,妄想!”
“得得得,你清高行吧,道观百十来号人,吃什么喝什么?总不能和你一样吃风饮露吧?”道童一边收拾着碗盘,一边挖苦道。
“别动,诶?我还没吃完呢。”道人想要抢夺食盒里的馒头,却发现因为盘膝太久,下肢已经麻木,险些从打坐的平台上跌落。
此时,山下的撞天钟突然传来“当当”之声,道童很是着急,也顾不上摔倒的道人,撒腿便跑,嘴里还喊着:“我先下山了,吃不饱就等晚上清风来给你送吧,这要是下去晚了,分的道袍都是不合身的!”
道人看着如脱兔般离去的徒弟,急的伸出了手去:“慢!慢着!你先扶我起来啊,我也想要道袍……”
起三清,落四御,中间紧七,慢八,平十二,三遍报钟敲毕,全道观一百一十七个道人、道童全都身着盛装集合在了观门之前。
一个身体发福,身着紫色缎面道袍的道人清了清嗓子,对一众道人唱道:“无量天尊,今日宋国王元磐携世子驾临本观,为即将开始的春闱祈福。一干道人谨言慎行,切莫坏了本观的名声。”
众道人整齐回道:“是,谨遵玉机监观法旨。”
话音未落,开路的两名飞骑已经来到门外,随后便是一队负责护卫的兵勇,持着各式武器呼哧呼哧的跟了过来。
“无量天尊。”紫衣道袍迎了上去:“贫道乃是三清观监观玉机,各位军爷辛苦了。”
最先下马的士兵走过来,一抱拳道:“宋王进香,闲杂人等全都清除出去,我们是王府的护卫,负责安保工作,若是有什么差池,你们全观的人都得陪葬。”
玉机一怔,心道:“好大的排场,即便是太宗皇帝也没如此嚣张,看来这宋王果真是如同传言所说,是一颗冉冉升起的霸主之星。”
过不多时,这些护卫已经将全观搜了个遍,见没了危险,这才拿出烟弹来,对着天空嗤的一声放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更大的队伍从山脚处陆续向山上走来。
玉机远远的观望着,随后对身旁的两位师弟玄机、珠机道:“这宋王太过奢侈了,不过是个郡王,竟然用了亲王仪仗。”
珠机道长点了点头:“郡王的牵拢官三十人,他却用了五十人,郡王没有邀喝之人,他却放了四个在喧哗。就连牵拢官的装束,竟也敢用紫罗袄、素幞头,执银裹牙杖。”
玄机也接话道:“你没看那些打伞的,不也同样是穿着紫罗团荅绣的芙蓉袄、间金花的交脚幞头吗。”
玉机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嘱咐道:“一会小心行事,拜三清可以,若是求愿或解谶,万万不可多事,我估算着这宋王如此铺张浪费,离……离那个时候不远了,别到时候说咱们和他是一伙的,牵连到三清观可就不妙了。”
二人一躬身回道:“是,一切以监观为尊。”
玉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高山,叹气道:“他倒是清闲,几次三番的闯祸,却依然是观主。有事情却从不出面,这次可别再让他惹是生非了。”
另两个道长想到掌观师兄此前的种种,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过了许久,那个车队才慢悠悠的到达观门,只见这宋王的车驾,车辕是银色的螭头,凉棚杆子、月板都以白银装饰,这显然也同样的超出了规制。
车帘刚一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