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城。
前塞王司马欣故王宫。
刘邦高坐在上端,手里拿着菜单,底下跪坐着的是太官,他是膝行到刘邦跟前的,小心翼翼地报着晚宴的菜式:
“杨柳韭卵”、“狗䐲马朘”、“煎鱼切肝”、“羊淹鸡寒”、“蹇捕胃脯”、“胹羔豆赐”、“鷇……”
就在这时,夏侯婴走到刘邦跟前耳语了几句,便听得刘邦勃然大怒,把那竹简子重重地摔在太官的跟前,
“不就是酒啊肉啊的,有什么好稀罕的,绕来绕去,烦不烦啊?”
张良会意,微笑着对跪在下方瑟瑟发抖的太官说道,“主上想听的是这些菜品的食材好不好,做法够不够用心。”
那太官这才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地赔着笑,解说道,
“这‘杨’字就是烤的意思的那个‘炀’字,杨豚,是烤小猪……”
说到这便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刘邦,见刘邦听得认真,没有要治罪他的意思,便不似刚才那般地紧张,继续解读道,
“‘韭卵’,就是韭菜炒鸡蛋”;“‘䐲’,‘牒’的意思,“狗䐲”,把狗肉切成薄片”;“‘朘’,即‘臛’,‘马臛’,马肉汤”;“‘羊淹’,就是羊腊……”
然而,上首刘邦的心思却不在晚宴上了,还没等太官说完,他就失了耐心,“哗啦”一声,把那些个竹简重重地拍在案几上,
“直接说是啥不就得了,酸得跟那些个一中用的腐儒一样,要你干啥!”
张良知道刘邦心烦,便挥手示意太官先退下,徐徐解释道,“要是跟以前一样,就失了皇家的气派了。”
刘邦这才回过神,交待夏侯婴,“你们看着办就是了,办好就行。”
刘邦怔怔地看着门口,直到夏侯婴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都没回过神来,张良劝慰道,
“主上不必心焦。韩翊那头也是在全力地做,只是这做与做之间,是有不同的。试问主上,你是想要一个全身心拼了命为你的陈平,还是要一个对你存着怨愤,心里还放不下项羽的好的陈平?”
刘邦这才回过神,“田荣那老狗撺掇着彭越,威胁说要是这头的事还没办好,不尽快从西边进攻项羽,他们就要学那司马卬,缴械投降了,让俺一个人跟项羽打。这叫什么事,是人话吗?”
“没事,他们们吓唬人的,也顶得住。田荣杀了项羽封的几个王;彭越更是以庶民的身份挑战项羽天下霸主的权威,他们能和那个只是故赵国的将领出身的、远远不及项羽的司马卬一样吗?”张良再鼓舞刘邦的士气。
“你再叫那个铃儿催一催,也再敲打敲打她,她的主人,只能有一个,别再做那韩翊二夫人的春秋大梦!”
刘邦的心绪已经平静下来了。
……
再过两天韩翊就要离开彭城了,他对彭城的风物地貌非常地感兴趣,一连转了好些天,一直都有修武那大汉陪着。
那大汉说他父亲告诉他,像韩翊这种能在项羽军中找到靠山的商人,前途不可限量,要他舍了原先的营生,好好地跟着韩翊,混个出头之日。
韩翊已经好几次在不经意间看到铃儿的身影一闪而过了。他现在已经确认她和小柒一样,是刘邦手下的人。
那时候和小柒他们出蜀地,小柒就告诉过他,军中打仗的,可能只有男子,可是做间者的,却是有男有女的。忘记所有做人的自尊,就是成为一个女间者必须要具备的素养。
本来还对铃儿怀着一丝侥幸,以为自己在她眼中和别人不一样,她的热情和那香喷喷的米饭煮熟的气息,只属于自己。只是没想到,她一直对自己满口谎言。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活下去才是人最根本的本能,男女间的信任远比温存重要。
现在的韩翊只希望铃儿和自己好好地说话,而不是钻被窝,那会很惊悚的。
终于,铃儿好像躲躲闪闪得累了,他在军市门口拦住了就要回去的韩翊,“韩翊,我有你的骨肉了,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直唬得修武城的那大汉退让得远远的,而只有韩翊知道,铃儿是在催他赶紧动手,不然就撕掉他那层保护伞一样的寻妻人设。
周遭有人侧目,韩翊很是烦她这一手,干脆破罐子破摔,厉声回应道,“你能证明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再说!”
便甩开在一旁抽泣的铃儿,一个人顶着无数讶异的目光回了军营。
陈平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整个楚营,那次他在修武顶撞了项羽的特使项悍,等到他回到项羽营中的时候,才发现整个项家都与他为难,虽然范增不再像以前那么直接地找茬,但是他很清楚,范增是在等他犯错,再把他打入万丈深渊。
一听到军市门口韩翊出了事,他就忙不迭地找来了,还没坐下,肝火全开,
“我说那个韩翊,你找媳妇就找媳妇,一出来,没见着你找媳妇,倒是与那军市的女闾勾搭个不清,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