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的脚底已经磨得血肉模糊了,只得由她在羊皮上坐着一路往东。她在车上头枕着羊皮,身上盖着羊皮,身上还寝着羊皮,一脸享受的样子,一路走还一路幸福地哼哼,
“韩翊,等你找到了大夫人仓慈,我当你小妾,咋样?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我住的屋子里,顶上绷碰上羊皮,墙上贴着羊皮,地了铺着羊皮,还有,我的榻上也得铺着厚厚的羊皮褥子,盖着羊皮被子。
所有的,都得是今天车上这品相的!”
韩翊被羞得满脸通红,那大汉却撇了嘴,
“就你这前边平后边也平的身材,个子小得跟草原上的鸡仔一个样,一看就不好生养的模样,还小妾呢,当奴隶都不够格!”
他的话直逗得跟前那军候笑个不停。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和当初一起西征的都看到过,那个铃儿小娘是怎样地在濮阳城外望眼欲穿,又是怎样地一路尾随着韩翊所在的队伍的。
看现在这俩人熟稔的情形,便知道他俩的关系已经很有些微妙了,偏这个大汉不解风情,当着韩翊的面怼铃儿,做生意做到这般没眼色,也没谁谁了。
铃儿柳眉倒竖,全然不是在真娘跟前的乖巧温顺模样,仗着韩翊在跟前,指着那大汉的鼻子便骂,
“要你管,你又是我未来的公公婆婆,想管我,你还没门!”然后,她腾地坐了起来,问道,
“韩翊,我问你,那天我给了一个荷包,整袋子的金子,是也不是?那可是我的嫁妆,你是收了的,你就是我的人了。对也不对?”
那大汉愣了一下,一把从韩翊的袖口处抢过先前他看到过的荷包,拿到铃儿眼前晃了晃,确认是那个后,再不吭声。他没道理再跟钱过不去。
真娘说过,那是她送给韩翊的,当时铃儿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这个铃儿,看着伶俐,此时当着眼前这么多人的面折辱韩翊。韩翊心里一时有些恼,先前对铃儿的好感也因着她的胡闹所剩无几,遂像最先见着时那般,不再理那铃儿。
一路迤逦到了修武城不远时,一个修武城逃难出来的百姓都不曾见,和那西边的情形迥然不同,心里纳着闷,找了个路边卖饼饵的一问,才知道,那司马卬架不住项王的声威,不情不愿地投降了。
这时,那大汉带来的那几个屠户却着了急,本来路上押送和在修武城跟前做买卖相比,就不合算,现在是亏到姥姥家的脚力费没挣上,还白白搭上了好几天的生意钱,脸拉得和驴的一样长。
那铃儿却喜滋滋地看着眼前的光景,从怀里再取出一小荷包来,从里边掏了掏,这次掏出来的却是银子,对着那几个屠户说道,
“这些够不够,叫我一声嫂子,嫂子补偿你们这几天的损失!”
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只看得随行的大眼瞪小眼。韩翊一想起西行途中刚碰见她时,她撒的遭到打劫的谎,心里更是不喜。
那几个大汉没有动,眼看着韩翊,韩翊只是从怀中掏出金瓜子付了他们的脚力费,没有再吭声,把个铃儿生生地晾在那儿。铃儿委屈得不行,不顾脚底的伤,蹭蹭蹭地跳下了车,一溜烟地就跑不见了,只剩下她脚板底在羊皮上留的血印子,已经开始发黑。
铃儿的出走让那几人很有些过意不去,他们狠了狠心,对韩翊说道,“韓公子好豪气,如若你再有往西的活,只要是没打仗,我们兄弟几个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再所不辞。”
韩翊一听,正中下怀,也不推辞,便出了双倍的脚力钱,让军候带着他们去往洛阳找羊老六。
而他自己,却一路找到了陈平。彼时的陈平,正在司马卬在修武城五进的宅院里,与项悍进行军权还有其他事务的交接,他俩一看到韩翊,都吃了一惊。
韩翊只得极严肃地说自己已经把陈平给的任务完成了,现在是来复命的。项悍板下了脸,
“大胆韩翊,怎敢僭越直呼信武君的名讳!来人,按以下犯上处置!”
陈平只当韩翊是心腹至交,而且这次的大捷又是多亏了韩翊和他遇到的那个叫赵托的人,如果这时不但不论功行赏,还任意处罚有功之士,只怕会损了自己的信誉,以后遇到事再不敢有人来相助,便喝退那就要上来带走韩翊的俩军候。
平常在军中,因是项家人的原因,项悍从来都不曾被人如此拂了脸面,这次却一再被两个外人当众顶撞,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瞪眼鼓腮了好一会儿才平和下来,冷冷地办完交托的事,把项王封信武君的印绶和二十斤黄金交到陈平手上,嘱咐他尽快与项羽会合,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司马府,直看得韩翊呆在了原处。
陈平苦笑一声,反过来劝慰韩翊,“你看出来了?以前我费了那么大的周张,才与项家人处得周全,可是一句‘陈平盗嫂’的谣言,便把我这些年鞍前马后不顾生死地做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陈平的大嫂对他那般地刻毒,比起他俩会产生暧昧情愫,陈平更愿意相信天上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他只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