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失神的看着躬身对着自己行礼的柳明志,沉默了下来。
他虽然看不到柳明志的的神色,却从姑父的背影之上感受到了一股落寞寂寥。
最重要的是,对于自己方才的那些话,姑父虽然没有明言拒绝,但是他如此姿态,大致上是拒绝了自己的意思了吧。
世世代代镇守北疆。
好一个愿意世世代代镇守北疆啊。
“姑父,免礼吧!”
“谢陛下!”
柳明志缓缓地直起了神色,脸色是那样的波澜不惊,双眸是那样的古朴无波,看的李晔有些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李晔设色木讷的看向了三炷烟雾袅袅的高香,怔怔出神了起来。
或许,这三炷香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在三炷香燃起之前与燃起之后。
自己与姑父之间的关系再也不能恢复如初了吧。
就在这转眼之间的功夫,或许姑父与侄儿的关系在柳明志出了殿门之后,就只有大龙皇帝与一字并肩王了。
李晔收回盯着香烛出神的目光,下意识的转眸看向了柳明志。
心里既有不知所措,亦有后悔之意。
可是,这些不是姑父你亲自教给孩儿的道理吗?为何如今却
“姑父,今日既然是家宴,孩儿也不想扫了咱们爷俩的雅兴,今日不言其它,只说喝酒。”
“老臣遵旨。”
在李晔的有意扭转下,两人再次回到桌案前对饮了起来。
只是这酒中的滋味不提也罢。
破镜固然可以重圆,可是这其中的裂痕确实永远都消失不了的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喝着酒水,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直至日薄西山,柳明志感受到殿中的光线昏暗了不少,才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起身对着李晔躬身行了一礼。
“陛下,天色不早了,老臣不胜酒力,就先告退了。”
李晔目光复杂的望着柳明志片刻,失落的点点头。
“是啊,天色不早了,姑父是该回去了。
孩儿酒意上涌,恕不远送。”
“老臣不敢,老臣告退。”
柳明志起身,缓缓地朝着殿门走去,背影说不出的萧瑟孤寂。
“陛下!”
李晔一怔,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了停在内殿口的柳明志。
“姑父!”
“陛下,老臣十九之龄入得京师,始入庙堂一展毕生所学,而今已十三年矣。
自睿宗,先帝,至陛下,老臣一十三年一直恪守本心,丝毫不敢有逾越之举,谨小慎微,战战兢兢。
始终坚守父皇临终之所托,先帝托孤之重任,从未有丝毫懈怠疏忽,十力尽其九也。
为国,为民,老臣愧对发妻,孤立幼女,只为大龙能够一统天下,开创万世基业。
为臣为长,老臣至公无私,对陛下倾力辅佐,只为陛下能上承两代先帝寰宇之志,成为千古一帝,万古流芳之明君。
老臣千里救驾,一力拥君,尽职守土,尽力卫国,费心开疆,费力扩土,匡社稷,扶江山,立广厦,兴万民。
老臣自问,自入得庙堂以来,对父皇,先帝,陛下从未有过二心。
问人无过,问心无愧。
老臣——何至于此啊!”
“呼”
柳明志转身对着李晔再次行礼。
“陛下,臣预祝陛下一统天下,开创大龙万世基业,以告慰两代先帝在天英灵。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老臣!
退了!”
柳明志语毕,挺胸抬头,龙行虎步的朝着殿外走去。
李晔望着柳明志萧索的身影,嘴唇嚅喏了几下,仰头看了一下殿中屋顶房梁上诸多黑衣人。
嘴唇张合良久,终究没有开口言说。
无力的软坐在椅子上望着柳明志的背影一路出了御书房!
李晔脑海中一团乱麻,人影闪烁。
昔年的一幕幕不由自主的浮现在眼前。
当自己跟着母后千里逃亡,三餐不继,孤苦伶仃的过着亡命天涯日子的时候,是姑父领着烟尘翻滚的大龙铁骑来到了自己面前。
是他结束了自己辗转流离的亡命生活。
是他力排众议,力顶自己坐上了那个人人向往的椅子。
是他为了完成父皇遗愿,主动请缨大军北征一统天下。
是他在自己最困难无助的时候,教导自己为君之道,教导自己帝王权术。
是他
除了他还是他。
一桩桩一幕幕。
似乎都离不了姑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