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情可悯为借口。
下诏免蔡邕死罪,但要和家属要髡钳徙朔方,且不得以赦令除。
什么叫髡钳?
就是剃光头发,套上铁圈!
对从小灌输“身之发肤,受之父母”的儒学子弟来说。
这等羞辱像在心里剜割一般。
对四十六岁的蔡邕更是如此!
只是他心中还有所追求,也还有牵挂。
幼女初长,不能没了父亲的照料!
哪怕再难,也要挺住。
而叔父蔡质,与蔡邕更是情同父子。
叔父枉死狱中。
这孝如何守?
这仇如何报?
这冤如何申?
一切的一切,蔡邕不由泪眼婆娑。
茫然中仿佛又回到了延熹二年。
那年他二十七岁,已有一女,蔡贞姬。
此女后来嫁入泰山羊家。
就是时任南阳太守羊续的儿子羊衜,并成了羊衜继妻。
历史上他的两位女儿都无法有个好的出嫁仪式。
可能就是受蔡邕流放及后来流浪的影响.
长女贞姬只能成为人家继妻。
就是人家的续弦。
老婆死了后,再娶。
而次女昭姬,嫁的是病央央的卫仲道。
成亲没多久便死了。昭姬只能归宁回家。
结果又遇匈奴打到关东。
这才被虏。
这一切都在此埋下了根。
也是在延熹二年,他迎来人生中第一次的征辟。
由于妙操音律,被广为传播。
有常侍建言,因此刘志征辟其入京,为之鼓琴献艺。
被征辟竟是因为鼓琴献艺,而不是因为他引以为傲的学问。
这种期望的落差,让他心情低落。
但在时任陈留太守左敏的催促监督下。
他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陈留出发。
一路上走走停停,拿出生病等各种借口拖延时日。
恰巧又阴雨水患月余,道路通行困难。
于是他借机四处辗转。
一路上,他亲眼目睹:
受灾百姓们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哀鸿遍野,生灵涂炭,死伤无数。
百姓受灾时的惨烈景象,给他留下了强烈地视觉和感官冲击。
尤其是靠近京都时,明显的反差,更让他忧心仲仲。
也正因为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蔡邕写出了《述行赋》《霖雨赋》等篇章。
其中《述行赋》提到:
命仆夫其就驾兮,吾将往乎京邑。皇家赫而天居兮,万方徂而并集。
贵宠扇以弥炽兮,佥守利而不戢。前车覆而未远兮,后乘驱而竞及。
穷变巧于台榭兮,民露处而寝湿。消嘉谷于禽兽兮,下糠秕而无粒。
弘宽裕于便辟兮,纠忠谏其骎急。怀伊吕而黜逐兮,道无因而获人。
唐虞渺其既远兮,常俗生于积习。周道鞠为茂草兮,哀正路之日歰。
意思就是:
让仆夫赶快驾好车马吧,我将到京城洛阳去。那里是显赫的皇族居住的地方啊,各方诸侯都归顺那里。
权贵们做尽坏事无人管啊,一个个贪得无厌不收敛。前面翻车的教训还在眼前啊,后边的驱车还往前赶。
富人的房子精巧又别致啊,穷人的住屋潮湿又破败。富人家的鸡狗都吃精粮啊,穷人家粮食只能吃糠菜。
对谄媚的小人讲究宽厚啊,对忠正的志士却不能忍耐。
像伊尹、吕望那样的贤人都不容啊,要想进言相劝比上天还难。
唐尧、虞舜的圣明不复见啊,世俗的恶习却像生根一般。
由于贫困,道路都长满荒草啊,人间正路被堵塞得不通畅。
对于蔡邕,鲁迅读过《行述赋》后,在《且介亭杂文二集“题未定”六》中,评价道:
选家大抵只取他的碑文,使读者仅觉得他是典重文章的作手,必须看见《蔡中郎集》里的《述行赋》的句子,才明白他并非单单的老学究,也是一个有血性的人,明白那时的情形,明白他确有取死之道。
这次经历后,蔡邕心灰意冷,屡次征辟不就。
在《辞州辟让申屠蟠书》中称:
申屠蟠禀气玄妙,性敏心通,丧亲尽礼,几于毁灭,至行美义,人所鲜能,安贫乐潜,味道守真,不为燥湿轻重,不为穷达易节。方之于邕,以齿则长,以德则贤。
自己则撰《释诲》明志:
仆不能参迹于若人,故抱璞而优游……踔宇宙而遗俗兮,眇翩翩而独征。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