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今日穿了件淡蓝色绣紫金花裙,她袅袅婷婷的从内堂走出:“民妇佟毓婉拜见知府大人。”
她才一开口说话,李氏就瘫坐在了地上,颤抖的手指着一旁目光冷冷的三姨娘,尖叫一声道:“佟毓婉!你这个贱人,你竟敢骗我?”
三姨娘“呵呵”冷笑:“夫人,我若是不装聋作哑,如何活到今日?恐怕早就被你杀人灭口了吧!”
慕康德瞧着这一屋子的人,从李氏到佟氏,再到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慕初妍,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慕家的女人。
从前他认为最无用的草包,如今是朝阳县主,大堰第一贵女,更是被崇亲小王爷捧在手心里的王妃第一人选。
温柔体贴、善良大度的妻子,一夜之间好像变得小肚鸡肠,恶毒无比。
最单纯无害的三姨娘呢?
她不仅隐藏了晴哥儿的男儿身,还装成哑巴在慕府与李氏相安无事的过了十年。
她像是蛰伏在李氏身边的一条毒蛇,随时准备给李氏致命的一击,而现在这个机会,她找到了。
“老爷可记得十年前,府上给老夫人祝寿那一天?”
慕康德正不知要如何回答,对面苏阁老的龙头拐杖发出沉闷的重击:“如实回答。”
声音沉重之怒,直教人觉得地板都在颤动。
“不……不记得了。”慕康德吓得一哆嗦,差点就跪到地上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心头发虚道:“这么久远的事情了,谁还会记得?”
“老爷不记得,妾身帮你回忆回忆。”
十年前的那一天,在三姨娘的讲述下徐徐展开。
大堰元年三月十六,江南慕府里到处都是锦衣华服,莺歌燕舞,凡是江南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聚集在慕家的牡丹园。
今日是大堰第一巨富慕家老夫人的五十寿诞,不管关系好还是关系生疏的,只要不是仇敌,都来慕家讨口酒吃。
老夫人的寿宴在慕府门前后院整整摆了三天的流水席,连过路的乞丐也可以讨碗饭吃,不过不能上桌就是了。
谁人不夸富可敌国的慕家功德无量?办寿宴还想着乡里乡亲的。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慕府那几天特别乱,那时候苏玉华的身体已经在一日不如一日,但是还是能勉强起身,为了妍姐儿,她也不会倒下。
可她本就是强弩之末,有心人若要她死,根本由不得她。
那是流水席的第三天,当夜忽降大雨,慕府众人乱成一团,以致于李氏是什么时候带着人去主院的也没有人注意到。
夫人所住的院子已经不是后来的朝阳阁,自从病重以后,慕家就将她安排在主院的偏房里,下起雨来屋中还会漏水。
已经两天没有人往偏院里送食物了,年幼的慕初妍被饿得有气无力,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傍晚时淋了雨,慕初妍此时已经发起了高烧。
永娘为了慕初妍,偷偷的溜去了后厨,想要偷些东西回来给夫人和七娘子。
轻画那时候还小,才七岁,是夫人饥荒那年在外面捡回家的小丫头,见永娘都出去找吃的了,小小的人儿不忍整日与自己玩耍的妹妹受病痛折磨,也跑了出去,想找大夫。
李氏带着身边两个得力的婆子和贴身丫鬟到偏院时,苏玉华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她抱着昏迷的慕初妍,防备的看着李氏:“你们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送姐姐上路了。”李氏柔柔弱弱的脸上布满了恶毒:“姐姐如今活着也是白白受罪,不如自行了断,把正室夫人的位置给妹妹腾出来,兴许我一高兴,还能对妍姐儿好一点。”
苏玉华怎么可能信她的鬼话,只怕她前脚刚死,后脚死的就是妍姐儿了。
她怒视着李氏:“蝼蚁尚且偷生,我为何要死?”
“那姐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喽?”李氏慵懒的抬了抬手,两个牛高马大的婆子就将她怀里的婴儿抢了过来,将她死死的扣在床上。
“你们要干什么?李月眉,你敢对我的妍儿下毒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哈……”李氏狂笑:“死在我手上的人多了,如果每一个像我这样威胁我的人我都怕,那还能成什么大事?”
她看了两个婆子一眼,把带过来的毒药端给她们,狠辣道:“别耽误时间了,快些送她上路。”
两个婆子用力的压住苏玉华,一碗苦涩的汤药往她嘴里灌,任苏玉华如何反抗,终究抵不过两个婆子的蛮力。
天空中“轰”地一声惊雷,闪电的白光照得苏玉华惨白的脸色犹如鬼魅,她眼里的不甘和怨毒吓得李氏和身后的丫鬟都微微退了两步。
这时被丫鬟抱在手里的慕初妍像是有预感似的,突然睁开了双眼,拼命挣扎着叫母亲。
丫鬟本就被吓得不轻,慕初妍这样一挣扎,就从她手里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