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下,一路逃到此地的李长庚正在检查周戎身上的伤势。
“还好没有伤及根骨,养个半几年就能恢复。”
检查完的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周戎吃力的喘气,断断续续道:“为,为什,为什么要来,你不是想活命吗?”
“那也不能丢下你不管。”
李长庚耸耸肩,盘腿坐在地上运转九狱血云功恢复内力。
“做人的根本是要拿命来换,可惜你的身份,和碰上这么个年头。”
周戎正色看他,没来由的说出一番云里雾里的话。
李长庚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你丫傻了吧,说些什么胡话?”
“就像他们,生的微弱,死的悲壮。”
周戎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话,意味深长的问道:“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吗?”
“什么?”
李长庚懵圈。
周戎疼笑,有气无力道:“有名有分的死,做无名无分的鬼。”
借着月色,李长庚看清楚周戎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悲沉,以为是在替那些死去的袍泽而悲伤。
“说我们有名有分,我们没那个脸。国破家亡三年,浑浑噩噩三年,把脑袋塞进裤裆里,好不去见那些死去的人。”
越听越糊涂的李长庚伸手搭在周戎的额头上,又搭回自己的额头,“也没发烧啊,咋尽说些胡话。”
“没脸去见地下的兄弟,便也觉得苟全不无道理。起码不用等到黄泉路上,奈何桥前,看见老兄弟还要挨顿骂……”
周戎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像个濒死的老者,仿佛在说自己的临终之言。
发觉不对劲的李长庚正要站起身去查看,周戎抢先抓来长刀,用宽厚的刀背敲击他的膝盖,随后拿锋利的刀尖顶住自己的喉咙。
“你~你想干嘛?别发疯,有话好好说。”
慌了神的李长庚挣扎起身。
“别动~”
周戎抬头,刀尖往前刺破黝黑的皮肤流出抹殷红。
“好好好~我不动,不动行了吧。”
李长庚吓得呆在原地,甚至屏住呼吸,生怕刺激到面前的周戎。
“你没让我失望,能来,证明你还有心,心里有我,还有大泱。”
大哥,你不要说的这么煽情好不好。
头皮发麻的李长庚无法理解他的举动。
“大人总说你跟我们隔着点东西,想来是已认命,亦或者看不到希望。”
周戎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李长庚认真聆听,盘算着夺刀之法。
“我不会说话,只不过是这两年来听的多了,也学会几句咬文嚼字。”
“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长庚心急如焚,有什么话不能放下刀好好说吗?。
周戎歪脑袋想了片刻,发现肚子里的墨水空了,发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自投罗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来救我。”
“现在看到了,大人交与我的任务完成。”
“什么狗屁复泱我不想强加给你,好好活着,起码你还有心。”
“有牵挂是好事,起码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证明自己还不是行尸走肉~”
“你究竟想干嘛?!”
李长庚咬牙打断。
“别了兄弟~”
周戎嘴里轻描淡写的吐出几个字,随后身体往前用力一顶,锋利的刀身直接刺入喉咙,从后脑勺处穿出。
眼睁睁看着想救之人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的李长庚崩溃,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发疯般扑到周戎身上,奋力捶打他的胸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啊~”
痛苦的咆哮声中,过往一幕幕闪过脑海。
“为什么,为什么~”
反复问为什么的他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如今的一切,令他彻底失去理智,沉浸迷雾之中无法自拔。
御马园,得知周戎被救消息的凌晨阳匆忙赶回,率领大军搜索每一寸土地。
眼见事态彻底脱离掌控的八殿下打算逃,却被洗笔宣抓回,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率领仅剩的大泱人发动暴乱。
战斗很快平息,与预想中不同,此番暴乱唯有四五百人跟随,很多人临时放弃,逃过一劫。
御马园染血,遍地尸体。
消息传到宣帝的桌上。
“启禀陛下,嗔派人来问,是否全部杀光?”
跪在地上的老太监问道。
宣帝合上奏折,直接扔进身旁的炭火盆里。
“不必了,想来朕不久便能看见他。”……
蚯蚓结,冬至临。
与往年不同,今年的雪来的很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