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肆(1 / 3)

八年后

暑热袭来,气温陡然升高,外面的日头毒辣地炙烤着大地。

贺念清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翻看着一早拍卖行送来的清单。

彩色的宣传页一角,是一块百年灵的腕表,贺念清看了很久,眼眶竟不自觉地湿润了。

腕表的背面刻了三个英文字母,“SYT”,是他名字的缩写,这是贺念清当年托人买回这块表以后,在丰城找修表师傅专门刻上去的。

是她送给盛羽堂的礼物,他一直都戴在手上的,可表的主人早已不在,这块表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波折,才会漂洋过海,来到大洋的另一端。

这些年,贺念清辗转来到未被战火波及的北美,读书,炒股票,完成了一定的财富积累,就此定居下来。

她庆幸自己遗传了父亲的经商头脑,才能让她在异国他乡也能够过上富足的生活。

贺念清现在的一个爱好就是收集从中国过来的一些小玩意,这边几家拍卖行的老板都知道她是个实力雄厚的老主顾,定期会送宣传页过来。

她这么做,只是想知道,当年在她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及,盛羽堂生命的最后时刻到底经历了什么。

遥想八年前,她在港城度过第一个新年的时候,在一张旧报纸上看到了盛羽堂在化肥厂爆炸中丧生的消息,那一次的事件是大快人心的,大和商会的所有高层,全部毙命。

贺念清这才意识到,盛羽堂把她送走,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她在那个时候尚未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又得到了这样令人绝望的消息。

要知道,一直支撑着她的精神支柱就是能够与盛羽堂早日团聚,可这样的支柱一瞬间轰然倒塌,她整个人一下子便被击垮了,整整病了快半年才慢慢好转。

她知道,盛羽堂再也不会回来了。

无数次的在心里骂他,怨他。

你骗人,盛羽堂,你骗人,你说过要来接我回家的,为什么你没有做到?

那时候,她就是一次次地哭,哭累了,擦干眼泪,她又是那个坚强的贺念清了。

没错,除了让自己坚强起来,别无他法。

如今的贺念清闲下来的时候,喜欢去校园里走走,哪怕她已经毕业了好几年,也依然喜欢这样的氛围。

一张张年轻的,热情洋溢的笑脸,总会无形之中给她许多力量。

走在林荫小路上,贺念清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下课后会有人在大树下等她,然后他们一起去吃好吃的淮扬菜,去看江边的万家灯火。

整整八年,她从来没想到过,失去爱人的痛苦会延续这么久,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减少半分。

很多时候,她会触景生情,不知不觉地眼泪就落下来了。

可这种感觉她又没办法去对别人讲,她更不愿以此去博得谁的同情,因为很可能会有人觉得她是矫情,是无病呻吟。

她也尝试着去旅行,秋天看枫叶,冬天滑雪橇,甚至独自一个人开着车横跨大陆,从西海岸到东海岸,可越是美丽的风景,她就越是会想要与那个最重要的人一起分享。

忘不掉,真的忘不掉。

贺念清自认为自己已经用尽了能用的所有办法,但还是忘不掉他。

这些年,岁月并没有在贺念清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在学校念书的那几年,明明已经比同学们大了好几岁,但身边仍不乏追求者,她后来懒得再解释拒绝了,直接把结婚钻戒带在手上,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有多少次,她深夜回家,发现家里的灯亮着,她幻想着,门一推开,盛羽堂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对她说一句,“念清,我回来了。”

可当她真的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只是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关灯而已。

她也曾一次次在深夜被噩梦惊醒,都是爆炸的场面,烈火熊熊燃烧,她一个人只能无助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其实,她经常会梦到盛羽堂,好像在梦里,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他们有时会一起出去露营,有时会窝在家里一起做饭,更多的时候,只是简简单单地依偎在一起,倾听着彼此的近况。

她曾经以为,八年的时间足够久,久到有些记忆会渐渐淡忘掉。

但她的八年,却又像是在转瞬之间一般,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没有变。

前些天,杨安妮又寄来了信和照片,照片里的小男生穿着衬衫,打着领结,在十分认真地拉着小提琴,好像完美地遗传了爸爸和妈妈的音乐基因。

当年,贺念清是一直陪着杨安妮在医院生产,又陪伴她过完了产后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才启程去往海外的。

乱世浮生,兜兜转转,能遇到在最困难的时候陪你一起度过的好姐妹,实属不易。

能看得出来,现在的杨安妮很幸福,她们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