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昭的表情时而凶狠, 时而懊恼,短时间内变化多端,堪比打翻的调色盘。
十岁的诸葛亮哪里见过这种蛇精病发作的场面,一时有些懵。良好的教养使他最先做出的举动是自我反省, 他愧疚地垂下头, 小声询问:“我是不是令您为难了?”
“没有, 与你无关。”吕昭回过神, 叹了口气, 轻轻拍拍诸葛亮的脑袋。怕这聪明孩子想太多不相信, 她还刻意放缓声音, 温柔笑道,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别的……”
她没再解释, 俯身从河里舀了盆清澈的水, 将小老虎身上泛白的浮末冲洗干净。然后她单手托着盆, 对诸葛亮招呼道:“走吧,前方带路。”
明白吕昭这是答应帮忙了, 诸葛亮面露喜色, 步履轻快地追上去。
吕昭在杂草堆前停步, 仰头打量着围墙的高度,似乎在评估攀爬的难易程度。还没等诸葛亮提出什么意见, 她忽然手臂一展将他揽入怀中, 紧接着提气纵身, 足尖连点, 辗转腾挪, 姿态轻盈如一尾风中回翔的雨燕, 只几下便跃上了围墙。
待到在墙头站稳后, 诸葛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何事。或许小孩子都喜欢爬高一类的娱乐活动, 他兴奋地睁大眼睛,低呼一声:“啊!”
吕昭把手搭在诸葛亮的肩膀上,防止他不小心脚滑摔下去。她目光四下一转,看到不远处的墙上靠着架歪歪扭扭的竹梯,显然诸葛亮就是用那个爬上来的。也亏得他年纪小,身量轻,换成是吕布,恐怕一只脚刚踏上去,还没用力,梯子就彻底散架了。
“你之前没翻过墙吗?”吕昭问。
诸葛亮乖巧地摇摇头。他家家教颇严,从小便被教导言行举止皆要合乎规矩礼数,此番为救长姐,独自离家,翻墙去寻吕昭,已经是他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了。
“陛下都翻过哦。”提起小皇帝,吕昭忽然意识到他和诸葛亮其实是同龄人,她很自然地笑了一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当然,是我带着他翻的,我俩蹲在司徒府的房顶上悄悄围观王司徒长吁短叹,愁容满面,头发一把把往下掉……”
京中秘闻令尚且年幼的诸葛亮颇感兴趣,但他知道不可妄议他人,便选了个自认为安全的话题:“王司徒为何发愁?”
王司徒乃国之忠臣,想必是愁董卓蠹国害民,残暴生灵,烦恼该如何肃清朝纲,诛杀国贼吧?
“他担心我爹势大,迟早成为下一个董贼。”吕昭笑着回答,“放我们出京城,他怕纵虎归山;留我们在京城,他又怕处处掣肘。即使已经做了决定,仍犹犹豫豫,摇摆不定。”
诸葛亮:“……”
他实实在在被噎住了,心想失策啊,此话题并不安全……大家才刚认识,你就对我说这些,真的没问题吗?
“嗷呜嗷呜!”低沉的咆哮声响起,及时拯救了陷入尴尬中的诸葛亮。他偷偷松了口气,循声望去,发现被吕昭刷洗后浑身洁白的大猫咪正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扒在墙上不停地抓挠,蓝汪汪的眼睛盯着吕昭,目光中充满谴责。
……天呐,诸葛亮想,我竟从一只猫的眼神里看到了谴责,莫不是我眼花了?
我说怎么好像忘了点什么。吕昭以笑容掩饰尴尬,招呼道:“你自己上来啊。”
小老虎:“嗷呜嗷呜!”上不来啊!
吕昭:“你不是白虎吗?”
小老虎:“嗷呜嗷呜!”对啊,我又不是青龙和朱雀,我不会飞!
“那你学学跨栏呗。”吕昭忧愁地叹了口气,叮嘱诸葛亮好好站着别乱动,当心掉下去,然后认命地下去接小老虎。
围观了全程的诸葛亮十分困惑,难以理解他俩为什么能做到无障碍交流。
吕昭下去捞了趟小老虎,等再爬回墙头时,她惊讶地发现诸葛亮竟然站着秒睡了。
“……这孩子一看就不经常熬夜。”吕昭啧啧称奇,打量他一番,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还睡得特别死后,无奈地长叹一声,伸手把人抱起来。
“接下来怎么办?”吕昭苦恼地自言自语,“我不知道他家住哪儿啊。”
她仰头看向天空,发现满天星河隐匿,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在外面折腾了一宿。
“算了,打听一下吧。”她沿着墙头慢悠悠地往前走,小老虎摇着尾巴,踩着优雅的猫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在差点儿被三拨巡逻士兵误会是偷小孩的坏蛋后,吕昭终于找到了诸葛玄的家。
诸葛家虽已没落,但诸葛玄作为刘表颇为信任的属下,在襄阳城中还是能住得起一座差不多的房子的。
那是个三进的院落,已有些年岁了,墙面上趴着一层茂盛的绿藤,生机勃勃的颜色掩盖了墙体被岁月侵蚀留下的斑驳痕迹,远远看去,别有一番雅致。
吕昭随意欣赏一番,正打算上前拍门,忽听“吱呀”一声响,大门被打开了,神色慌张的诸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