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一直持续到了黄昏。顽敌注意到了身穿黄马褂指挥主炮台的左宝贵,枪炮如雨点般打来,炮手一连被打死打伤十几个。邱有斌急了,数次上前提醒左宝贵注意掩护,左宝贵不为所动,反而搬来一把太师椅坐下,亲自挥舞龙旗指挥发炮。
而凶残的日寇已有一部分突进了城,守城清兵正与他们展开惨烈的肉搏战。平壤城肯定是守不住了。
邱有斌忧心忡忡。就在此时突然东门处一阵骚乱,很快便传来个惊天噩耗:总兵左宝贵被炮弹炸成重伤,危在旦夕!
邱有斌闻言脑袋立刻“嗡”的一声,他赶紧背上药袋带上两名医务兵就火速赶去。来到那里一看,现场惨不忍睹:只见左宝贵大人抽搐着吐着血,双腿已被完全炸断,胸、腹部也有好几处致命伤,纵使是扁鹊在世华佗复生也是无济于事了。
邱有斌一把抱住奄奄一息的左宝贵,失声痛哭起来。左宝贵吃力地睁开双眼,看到是邱有斌,一字一顿艰难道:
“别…伤…心…了,军…人…自…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不…行…了,你…是…忠…义…之…人,家…眷…就…拜…托…你…了…”
邱有斌为之一愣。刚准备推辞说无法承担此重任,左宝贵却唤来了亲兵队长:
“阿…福…这…位…是…邱…军医,医…术…精…湛…人…品…贵…重,你…带…着…弟…兄…们…一…定…要…保…护…他…突…出…重…围…”
突然间左宝贵身子一歪,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大家都恸哭失声,不能自已!
邱有斌和亲兵队长阿福哭得尤其伤心。是啊,为什么忠臣良将总是惨遭横死、不得善终?
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沙场。
战事紧急,日寇已大部突进城来,没时间再哼哼唧唧儿女情长。满面烟尘的阿福赶忙率领亲兵卫队掩护邱有斌及左总兵的家眷上马,朝西门突围而去。
然而凶残的日寇早已严阵以待。一颗榴霰弹突然飞来,落在突围的人群中爆炸,亲兵队长阿福、左总兵的夫人和十几个亲兵连人带马都高高飞起!
大家一时间都惊呆了。尤其是左总兵的爱女小娴,她愣了一下后便大哭起来,还跳下马来疯狂地扑到母亲那残缺不全的尸体上。还是邱有斌反应最快,他深知此地不能久留,他一把把悲痛欲绝的小娴拉上马来,狠狠地给了马屁股一鞭子:
“快跑!都不要命了?这个地方谁也不能停留!”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赶忙快马加鞭向前冲去。身边的亲兵一个个中弹倒下,最后小娴也不幸中了弹!眼快她就要从疾驰的马上摔下,眼明手快的邱有斌一把将其抱至自己马上,低声道:
“小娴,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要…死…了…我…要…去…见…我…爹…娘…了…”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小娴半睁着无神的杏眼,吐着血沫喃喃道。
“你不会死的,绝对不会,请一定要相信我!”邱有斌在其耳边一遍又一遍大声喊道。
邱有斌抱着小娴一口气跑出三十里,直到身后枪声稀疏了才勒住马。此时身边已再无一人,看来都未能幸免;马也筋疲力尽,“噗通”一声倒地而亡。邱有斌只好把小娴抱下马来,用手抠出了小娴体内的几块弹片,然后涂抹上了秘方“逍遥生肌散”。
此时天色已晚,邱有斌背起小娴,四处寻找借宿之所。总算天无绝人之路,不远处就是一户人家,邱有斌赶紧背起小娴上前敲门。
谁晓得敲了好半天门,就是没人应声。邱有斌正心觉纳闷,忽然嗅到很浓重的血腥味。他心道不好,赶紧一脚踹开门去。
只见不大的屋内污血横流,横七竖八躺着四具尸体:一具成年男尸,一具成年女尸,女尸貌似还有被奸污的痕迹;剩下两具都是小孩的尸首。所有的尸首都是被利刃一刀斩断头颅,惨不忍睹,看来都是凶残的日寇所为!
邱有斌怒火中烧,但又无可奈何。古语说得好: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老百姓在乱世又有什么办法呢?邱有斌只好在户外挖了一个大坑,将四具尸首草草安葬;又立了块木牌上书“高丽一家四口之墓”字样,并写上立牌时日。
邱有斌找了点食物,又去后山寻了些柴禾将其煮熟,先喂小娴吃下,然后自己也胡乱吃了点;时间已经不早明天又要早起赶路,邱有斌将小娴抱上了床,自己则准备在地上铺点柴草将就一夜。清冷的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映射进来,小娴的面容一清二楚:体态修长,面容虽略显苍白但很是清秀,在那里轻轻地打着鼾。邱有斌不禁心中微微一动。
这一晚上邱有斌心事重重,他辗转反侧。第二天一大早,邱有斌又背上小娴蹒跚着上了路。
由于邱有斌的精心医治和照料,小娴的伤势一天天好转,几天后已经可以扶着邱有斌的肩膀艰难前行了。这一路上非常之乱,到处都是向北逃难的朝鲜难民,还有一路北逃的大清溃兵,土匪强盗时不时杀出来拦路剪径;更要命的是日寇一路尾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