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包间门的时候,里面的男人一下站起来,动作很快。
站起来时一只手顺势摸向了桌面上的手枪。
李成武冲他摇摇头,走进去时脸上依然带着平和的笑容。
他习惯左手握枪,从来不用右手,他觉得右手本应该是拿来做些更为纯粹的事情,例如写写字,握握手,又或是擦擦屁股。
偶尔用刀也行。
他握枪的手很平稳,手腕太渊穴的地方,因为手部弯曲的缘故,两道青筋微微突了起来,直到鱼际穴之间。
为了达到这种平稳,他足足练了两年。
张林风瞳孔猛的一缩,问:“你是来杀我的?”
李成武说:“不止是杀人,还要越货。”
“什么货?”
“一份名单。”
张林风笑了。
“我也有枪,我也会开枪。”
李成武说:“你举起手开枪,最快也需要零点二秒,而我扣动板机开枪只需要零点零二秒,比你足足快了十倍。”
张林风嘴角微微一扬,说:“我想试试。”
北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窗外夜色清朗,也静悄悄的,包间里只剩呼吸声。
一紧一慢,此起彼落。
张林风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只要枪声一响,外面我的人即刻就会冲上来,附近使馆的日本兵也会在短短几分钟内把这里包围起来。”
“那是后面的事情,可在这之前你已经倒下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杀人的人。”
“你是帮会的?”
“不是。”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李成武不语,清冷的眼神看着她。
张林风调头看向身旁空空的椅子,这时他发现小红叶去洗手间已经很长时间。
时间长得足以让她拉出这个冬天吃下的所有食物了。
他笑了!笑的时候摇了摇头。
一个女人上洗手间会带上手袋,甚至是手纸,但她是一定不会带上貂皮大衣的。
小红叶只是怡梦坊中一个普通的舞女,日常没什么客人,也许她全副家当就这么一件貂,还是自己送的。
张林风终是想到,这一带的舞女都是归帮会管的,妓院本就是帮会开的场所,怡梦坊也是。
最终还是一起睡过的女人出卖了自己。
交易就是交易,付钱也只是买下她的身子,买不了她的忠贞。
更何况舞女本就是不讲忠贞的。
他松开握枪的手,坐下来。然后再握起枪,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么快的动作!从来也没有人防住过这样虚的一招!
“呯”的一声,只是一声。
张林风屏住了呼吸,惶恐地看着李成武,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仿佛已看到自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李成武开枪了。
如果天下还有人能够防住张林风这虚晃的一枪,一定是他;如果还有比这还快的动作,一定是坚决的扣下板机。
子弹打出去了,刚好打在张林风的左胸口上。
他伸手探了一下呼吸。
没有呼叫声,也没有更多的反抗。
时间仿佛凝滞了,张林风斜着躺在椅子上。
李成武拿起桌面上的公文包。
他微微一笑,他知道,公文包总是和他形影不离,名单一定是在里面。
从张林风睁大的眼珠子,似乎还有话要说。
却说不出话来。
将死之人又怎会说话?有的只是不甘心,他伸出手曲着探向公文包。
伸到一半时,手垂直掉下来。
这时,两辆小车从川菜馆外面马路上呼啸而过,从车窗里横出几支美制汤普森快枪,对着下面的特务一顿狂扫。
几分钟内,从日本使馆开出的日本军车也冲了过来,一直朝着两辆小车追去。
望平街上一时枪声四起。
当李成武走出醉沤居的时候,夜幕早已降落,黑暗中,他看了一眼远去的枪声,心想二哥王明楚他们必定会没事的。
只要他们冲出望平街,开进法租界公馆马路,日本人是不能进去开枪捉人的。
只要进入法租界,大哥杜文峰此时正带着帮会的人等候着。
在醉沤居后面的巷子里,付雨生站在小车旁边吸烟。
见到四哥李成武从夜色中走来时,他猛地吸了一口,把烟头丢在地上,来回踩了几下。
一下钻进车里,扭转车匙打火,静静等待着。
他知道四哥一定是得手了。
他并不觉得惊讶,从来就没有四哥完成不了的任务,也从来没有四哥杀不了的人。
“名单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