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庚,咱们这究竟是去哪儿啊?”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山茗由自己这个徒儿搀扶着,正一步一步地往一个洞穴深处走去。
“师父,咱们去见一个人。”
他没有说是何人,山茗却是懂了,他们此行来见的是荣昭,也就是夏染,历山山门的小师妹。
周围都没有人看守,只有一道玄黑的铁门挡在前面。
卫述安从怀中拿出霍衍给的钥匙,打开这扇已经生了铁锈的门。
山茗站在卫述安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从前老是想着自己这个徒儿,而今快要见到了,山茗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落到霍衍手底下人没有什么好下场,夏染也绝不可能幸免。
卫述安手中举着的火把在噼里啪啦地烧着,山洞里阴沉的气氛也几乎压得山茗喘不过气来。
终于,接着火把那熹微的光,两人看到了被锁链挂在洞壁之上的夏染,在这般阴湿不见一点光的洞穴之中,她像一只蝙蝠一样贴在上面。
山茗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喊她:“荣昭……”
夏染还以为自己疼出了幻觉,缓缓抬眼,瞧见了山茗以及他身后举着火把面无表情的卫述安。
她左右晃着,锁链跟着发出声响,她想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害怕狼狈落魄的模样被他们看见,可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她却也做不到了。
见到山茗,她仅剩的便只有羞愧,自己偷了山门秘籍叛逃,便已经不再是历山派之人了。
现下报应来了,她宁愿独自一人承受,也不愿意被他们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山茗对这个由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仍旧有难以割舍的感情,是他没教好,才让她误入歧途,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夏染不答他的话,山茗就一声声的喊。
终于,夏染忍不住怒吼了一声:“我不是荣昭。”
山茗眼眶湿润着,缓缓说道:“你怎么不是荣昭呢,你在婴孩时期便被我捡回了山门抚养长大……”
许是年纪大了,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许多。
光照不清夏染的脸,只能依稀瞧见她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在不住地滑落。
卫述安在旁看着,难免心起波澜,毕竟曾经也是自己的师妹,可是她如此伤害卫姝,是断断不可原谅的。
他不再唤她师妹,而是唤了她夏染。
“夏染,你……究竟为何这么做?”
这个答案他们或许早已清楚,却还是想要从夏染口中亲口听到答案。
“师兄,以你的聪明才智,你应当能猜到的,我嫉妒她啊。”
果然是这样,卫述安不再多话了,山茗却恨铁不成钢地说:“糊涂啊!四年前,我便劝你迷途知返。但你却不管不顾,硬是将自己逼入了绝境。而今落得这个下场,你可有后悔?”
夏染想,自己应当是后悔了。
如果没有在十岁那年偷走了秘籍下山,是不是也不会被带进般若谷,也不会在寂空的控制与逼迫之下做出这么多身不由己之事。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太迟太迟了。从她的心被贪念蒙蔽之日,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原本想要肖想别人的东西,谁知反倒将自己所拥有的尽数丢掉。
卫述安瞧见夏染,又想起卫姝,更是难掩自责,如果不是自己经常在夏染面前提及她,后面的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夏染而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看他们,霍衍下在她身上的蛊毒又开始发作了。
她疼得面部抽搐,浑身发抖。
山茗问她:“荣昭,你这是怎么了?”
夏染浑身战栗着艰难答说:“蛊毒……是蛊毒……。”
山茗想要缓解些她的痛苦,可却无能为力。若是毒药或许他还有些许办法,可若是蛊虫,他也只能束手无策了。
他回头看向了卫述安,想让他想想办法,即使夏染活不下来,能不能让她不要这般痛苦。
可卫述安却避开了山茗看向自己的目光,说:“师父,答应霍衍的一个时辰已到,咱们该走了。”
山茗听完,低下了头,难受地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做了这么多错事,她总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就这般,夏染在痛苦之中目送着从前疼爱自己的师父和师兄离开。
直到终于见不到两人的背影,她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无限忏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方走出洞口的山茗听到这一声,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卫述安抬头,看向了远处的登极楼,即便这么远,仍能见到那处的灯火辉煌。
那,便是皇权所在,只是这皇权,想必过不了多久便又要颠覆了。
“师父,近来平邺可能有些乱,你不若随我回府上吧,我也好看顾您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