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蔓延到了玄懿四肢,玄懿脖子发僵,在见到拔列兰准的那一瞬,又好似回到了乌良王庭里那个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的牢笼。
“公主莫怕,这是都城,贼人已被擒住,伤不了您的。”一直挡在她旁边的婢女出声安抚她道。
是啊,这是平邺,是大献都城,是她长大的地方。
拔列兰准再也不能将她抓走给关起来,她不用害怕的,她不必害怕的。
玄懿蹲在拔列兰准跟前,咬着牙,无穷无尽的恨从她眼睛里钻出来,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挫骨扬灰。
“你来平邺,是来找死的是吗?”
拔列兰准抬起头看她,明明对自己又恨又怕,却装出一副强大模样。
他笑了,笑得肆意,“是啊,我就是来找死的。”
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他不远千里而来,就是来寻死的。
十六部在战败后便起了内乱,大家对拔列兰准这个可汗非议颇多,认为他不配当这个可汗。
所以那群人想尽办法将他拽下了可汗之位,欲杀之而后快。他一路向南边逃,这几年,他总是念着玄懿,总在想,这辈子究竟何时能够再见。
他本就是将死之人,他想,若是能见到玄懿最后一面,死在她手下,这辈子也算是圆满。
于是他一人踽踽独行,穿过大漠,来到了平邺,玄懿所居之地。
看到那张脸的那一瞬,拔列兰准好似最后的心愿已了,双眼一闭,彻底倒了下去。
随着他的倒下,激起了阵阵尘土。
玄懿愣了一会儿,双眼发红,正当几个侍卫要将其拖下去之际,玄懿出声拦住了他们,“且慢,带进府中去。”
就这般,拔列兰准被拖进了公主府,拖到了下人房中,由着太医替他诊病。
自打其进府那一瞬,玄懿便开始心神不宁。她缓步去了母后的院中,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瞧她。
从前那般高贵的皇后,而今落得这般模样。丈夫儿子的离世、女儿的失踪、五年的冷宫之苦,彻底击垮了这个女人。
她成了世人口中的疯妇,好时同常人一般,而坏时总是哭嚷打人,不让旁人近她分毫。
现下詹皇后正安静坐在院中那棵大树之下,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她仰头看着这枝繁叶茂的大树,垂眼之际,余光瞥到了站在不远处看她的玄懿。
“懿儿,到母后这儿来。”
她此刻没有犯病,便趁此机会让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坐到了自己身边。
母子二人就在大树底下坐着,詹皇后抓着玄懿的手,却发现她手背之上有好几道划痕,难掩的愧疚涌了上来,她哑声说道:“母后又伤了你是吗?”
玄懿将手缩回去藏了起来,矢口否认。
詹皇后发病之际,旁的人都近不得身,也只有她作为其女儿,才能离她近些。
可那发疯病的人哪里还有理智可言,几番挣扎,就总是会伤着玄懿,每日玄懿身上都是青一道紫一道的,不忍让人细看。
詹皇后瞧着自己原本那般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变成的这般模样,心痛哽咽道:“是母后对不起你。”
玄懿一下抱住了詹皇后,泪如雨下。而今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无论自己这个母后有什么样的病,玄懿都不愿再离开她半分。
“母后,拔列兰准来了,就在府上。”
玄懿来此找詹皇后,向最亲近之人剖开了自己最痛的伤口,被困在乌蒙王庭的那段日子,是她最不愿意回忆起的梦魇。
而现如今,造出梦魇之人却又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叫她如何不惧,如何不恨。
一听那个人竟然来了府上,詹皇后猛地站起,拔起一旁守着的侍卫的剑就朝外冲出去。她一定要手刃这个让自己女儿备受折磨之人!
“母后!母后不可!”
玄懿连忙上去抓住了她,拼尽全力夺下了她手中的剑。
也因为这,詹皇后脑子再度变得不清楚,她又开始大喊大叫,此刻甚至连玄懿都认不得了。
玄懿被拦到了后面,几个婢女上去压制住了詹皇后,将其送回了房间。
“母后……”玄懿看着她,眼眶发红。
屋内传来尖锐的叫喊,玄懿不忍再听,转身离开。
她一人无助地坐在公主府的池塘边,不断往里扔着石子,溅起一阵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
为什么不马上杀了他,或者将他交给陛下?
拔列兰准亲手射出的箭矢刺进玄宁胸膛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玄懿常梦到,醒来之际更是满面的泪。
十六部内乱一事她早已听说,拔列兰准被下罪一事她也早有耳闻,可是没想到,原本应当在王城的阶下囚竟然跑到了平邺。
恶念在玄懿心中慢慢滋长。
既然拔列兰准自己送上门了,那就怪不得自己了,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