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窃心小居寂静无声。
唯有庭院中大锅里的羊肉,恣意膨胀、翻滚,直至滚到软烂才肯罢休。
云缃绮正靠在庭中凉椅上,尽情打着瞌睡。
可锅里芬芳的油脂气息,依旧不管不顾往她鼻子里窜。
云缃绮被香得打了个激灵,猛得就醒了。
起身抬眼一瞧,崔寔老早就巴巴儿地蹲在锅旁边侯着了。
云缃绮就这么悄默声的站在他背后良久,看他口水垂涎的模样,看乐了。
“哈!”她轻喝一声,拍了拍崔寔的肩膀。
那人也不转头,只柔声道:“你醒了,终于可以吃了。”
云缃绮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吃吃吃,你就惦记吃呢?”
崔寔这才转向她,“我是怕吵醒你,又怕这锅烧干了,只得如此候着,这说来说去,分明惦记的是你。”
他说这话是眼微微像下撇。
云缃绮翻了个白眼:“哥?说的惦记我,你瞅地上干啥?找钱呢?”
崔寔羽睫轻扇动,“莫要乱说了。天气已然很晚了,这肉你若是舍不得给我吃,便装起来,往极仙洞去吧。”
云缃绮哦哟一声,便伸手去锅里拿。
“嘶”,云缃绮扯着嘴角叫痛。
“可是烫着了?”崔寔抓住她的手指,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瞧起来。
云缃绮却趁他不备,以指化剑,正正好戳中他眉心,“骗你的,我摸都没摸着。”
见那人呆呆傻傻地松了口气,云缃绮这才去厨房取了副自制的隔热手套,将锅里的琉璃罐子依次往出拿。
崔寔老老实实地提个铁桶。
她拿一个,他接一个,放到桶里。
不一会儿,三个铁桶便装得满满当当。
“出发~”云缃绮喜道。
“忙活了这么久,真就不给我吃一口哇?”崔寔略有些失落道。
“我不是同你讲了,之所以选这道菜,并非是因着它的口味么,现下若急着打开,魔法可就失效了。”
“魔法?”崔寔愣愣,继续道:“你是说可以保持很久的秘密?”
“是了。”
说到这,崔寔一下来了精神,立刻便外出去叫了马车。
看这样子,他也不急着吃了,只想着赶紧去极仙洞,解开疑惑。
......
极仙洞,位于奉县最南处。
这里同四季分明的云流山不同,终日里天寒地冻的,漫山皑皑雪。
宴青海便幽居于其中一处洞穴。
那处洞穴,之所以称为极仙洞,便是因其地势极险,宛若一只巨型鸟巢嵌在陡峭的岩壁中。
云缃绮紧了紧身上许久未穿的裘衣,“你说,这宴青海是抽哪门子风,非要住在那么个地方?不用看,我就能晓得那地儿有多冷!”
崔寔打了个喷嚏,声音有点虚弱道:“听说,他回奉县后,日日求对手上门斗琵琶,扰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最后才搬来此处的,这地儿,若非盛夏,有人来避暑,平日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云缃绮挑了挑眉:原来是扰民被赶出来了,这地幸好是没物业,不然得被投诉爆了。
她又问道:“那在这山里,还有人愿意来和他斗琵琶么?”
崔寔道:“据我今晨在茶宿打听来的消息,他那琵琶术,已臻化境,好久都未能遇着对手了。”
“那这样说来,咱们请他值啊。”
崔寔轻咳几声,望向远处陡峭的山崖,“值不值的。上去了再说。”
片刻后,二人终于行至那极仙洞。
“这地方,瞧着不错呢。”云缃绮有些后悔方才发言太早。
这要说是洞,不如说是在山崖上修了个小别墅。
门啊窗户啥都有的。
云缃绮道:这位或许并不是想超凡脱俗,只是怕扰民罢了。
果真,不待她多观察,那极仙洞的大门便被急匆匆地推开了。
“你们两个,便是来斗琵琶的?”里头走出来个粉面小生,一脸兴奋模样。
云缃绮莫名其妙地看向崔寔。
只见崔寔恭敬地颔首道:“宴先生,递拜帖的正是在下,不过,我二人来此,并不是为了斗...”
话还没落地,那门,登时便又被拉上了。
“哎,宴先生,宴先生,我们是有正事请您帮忙的。”
只听宴海青冷冷道:“除了斗琵琶,其余事,一论不见。”
崔寔还要再敲门,但见云缃绮一把将他拽住,从铁桶里取出来一罐牛肉,使劲拧开。
然后,她把那琉璃坛子放在了极仙洞门口,“味道怎么样啊,宴先生?”
云缃绮的手,不住扇动着罐子口,那香气便随风飘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