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寔又轻呷口茶,“柳先生,你此时已非他门下客卿,何需再顾忌这些?他是个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
柳先生无言以对,只转而叮嘱云缃绮,“四娘,凡事多留些心眼,准没错处。”
这话虽说得模棱两可,可云缃绮却听得毛骨悚然。
崔相风评这么差,怎么看怎么像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大奸臣人设……
怕不是这头没被圣人砍,倒叫他爹砍了吧?
她思虑一番,乖巧道:“既如此,我便听你们的,先留下。阿寔,你捎封信回去给我爹娘,我给他们报声平安,以免他们胡思乱想。”
崔寔点头应下。
云缃绮转睛又一想,有些为难道:“可我们终归是要回奉县的,要如何才能逃脱你爹的,魔掌?”
崔寔似乎很是钟意她用的“逃离魔掌”的说辞,眼里多了几分志同道合的欣赏之意。
“等十二月外邦使臣入京,朝中上下忙乱时,我们趁机出逃便是。”
云缃绮赞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恰好那时候贡橘的差事也能撂过手了。那我便好好待在此处,做个尽职的厨娘,只等你回来。”
崔寔点了点头,复又对永阳县主道:“县主娘娘,阿绮便拜托你多照顾了。”
永阳笑笑:“这说下亲了,就是不一样,都拜托起我来了?小阿绮是我的妹妹,崔相要来抓人,得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崔寔拱手:“县主果真…是女中豪杰。”
永阳又问,“你何时动身?”
“明日便回奉县,既已是将死之人,必得这般爱惜时日,才能叫人尽信。”
永阳有些遗憾道:“哎,这走得可真急,我本打算这几日你们若能凯旋而归,就办个庆功宴,趁机把阿月也叫过来,将一切说清,对大家都好。”
崔寔眉一拧,“县主,我有何需要同卢三娘说清的?这婚事,本就没定下。”
永阳说起前事来:“阿绮入宫那天,你命不久矣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阿月急匆匆来府上问,我与阿砚只说不知。可她很是不信,半个时辰跑来一趟,如此反复折腾到夜里。”
她顿了顿,继续道:“于是阿砚就只好与她说,此事是真的。没承想,她竟大笑起来,如入疯魔之状,实在把我俩吓得不轻。”
崔寔听了这话,眉拧得更紧:“县主娘娘,卢三娘,您了解多少?”
永阳抠了抠脑壳,“要说很了解也算不上,但我知她品性不坏。如今想来,或许她那般反应,是卢家规矩过多,她母亲又十分严苛,给孩子憋坏了,到我家解放天性?”
崔寔却不敢苟同,“那日在西郊别院,她也是这般,时常发出窃笑。”
他戳了戳自己的头,“我以为,她这里应该有毛病。”
永阳瘪瘪嘴,“这,这不会吧?”
崔寔又拱了拱手道:“县主娘娘,也请您多留意些卢三娘,若她执意要嫁我,阿绮的日子,更不会好过了。”
永阳想了想,点头应下。
此时的云缃绮正暗自腹诽:若是这话旁的说出来,肯定是一股子普信男的味道。
可凭崔寔这张脸,说什么,都听上去合情合理。
不然永阳县主也不会这么快应下了。
听完这一番叮嘱,她有些无奈道:“婚还没结,倒是树上俩劲敌了。果然,天妒红颜,就不能让有情人好好成个眷属吗,阿寔,你说是不?”
听她又没正型起来,崔寔脸上一红。
其他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脸“嗑到了”的表情。
片刻后,又听崔寔略略有些腼腆道:“诸位,我明日即将远行,有几句话,想同阿绮单独讲讲。”
薛砚:“明白。”
永阳:“都给我退下。”
柳先生:“药放在桌上了,这就走,不用送。”
一下子,宴客厅就变得空空荡荡。
贴心的翠羽,临走时,还替他们拉上了门。
崔寔轻呷一口早已放凉的茶,“阿绮,对不住,瞒了你这么许多。”
云缃绮按住他的手,“喝凉的对胃不好。”才又听她道,“我全当是求婚前的surprise了。”
“涩…什么?”
“这不重要。”
语罢,她手往崔寔脖子上一勾,将人箍得紧紧的,“等了这么久,亲口,告诉我那日在柑橘园里我问的话的答案。”
崔寔脸红得要滴血,喘着气道:“阿绮,你,你已晓得答案了。”
“可是,你没有亲——口哦!”
话音刚落,云缃绮的唇就凑在他脸边了。
崔寔这才晓得,她话中真意。
他羽睫微动,将颤抖的唇,印上她的。
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
崔寔僵着身子抱住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