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倒了一盏茶递过去,有些讶异:“娘娘竟不知道吗?”
齐芙斜看她一眼,“我如何能知?”
文竹自知失言,也知道娘娘并非真的生气,忙贴着笑脸过去替她揉肩,一边揉一边把话题转开,“我听钟鼓司的崔司房说,他们排了出新戏,娘娘可要去看看?”
齐芙侧身坐着,并未听进去文竹的话。等文竹重复问了两遍后,才转头吩咐道:“文竹,你去一趟御马监,告诉王之,我有话要问他。”
文竹做事麻利,很快就去了御马监,又很快回来了。只是这一次,文竹并未见到王之。
“娘娘,王掌印不在御马监,守侍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奴婢不敢随意让人去传话,正要走,却刚好遇到相熟些的长随云安,便托他帮忙传话了。”
王之身为御马监掌印,御驾随行本是职责之内。可这次魏杞泽初次巡狩,却并未带上王之,只让他派了左右两卫的掌司随驾。
魏杞泽此举为何,齐芙一时有些摸不准底。
前世,自己并不关心延庆宫外的事情。内廷前廷的复杂纷乱,从不是她一个待死之人该操心的。
这一次,魏杞泽为何留了王之在宫中,也只能等王之亲自前来告知了。
心中想定,齐芙示意文竹上前揉肩,闭眼轻声道:“如今他是一监之掌印,又受陛下器重,忙碌也是理所应当的。”
齐芙这话,说的一点不错。如今的王之直奉圣命,忙且不说,要命的是肩上的职责。
魏杞泽巡狩出行的前一夜,传召王之进天禄阁觐见。空荡荡的明堂中,连王之算在内,一共只有三个人。
御座之上,是刚获大捷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御前台阶左侧,是伴驾二十余载堪称帝手帝眼的大宦;而明堂正中立着的,便是今日之“纯臣”—王之。
“神枢营一事,你办的很好。”
魏杞泽居高临下,声音也像天水倾洒下来一般,欲将王之整个人笼住。
台阶之下,王之立身正中,虽躬身垂首,却无半分瑟缩畏惧之意。听完魏杞泽的话后,他低垂的眸色如冰如霜,低道一句:“陛下智慧谋略无人可比。”
御座之上,魏杞泽看出他一身气节,越发对眼前这位内官生出兴致来,“王之,可曾有人说过你不像内官像武将。若非内官监有名册记录,怕是连朕都要疑心,你是否净过身了。”
此话一出,阶下寂然无声。忍住周身瞬间涌上来的寒意,王之正要出声接下这句话,却听立在御阶右侧的张怀恩忽然开口。
“古今天下,胸怀才略之人,总是与常人有些不同的。陛下慧眼如炬,看中王掌印,那便是王掌印的造化了。”
王之听出来,这是张怀恩在替自己解围。只是他为何会帮自己,王之此刻不及细想,只能顺着张怀恩的话,跪地俯首谢恩,暂将此事绕过去。
魏杞泽喜欢聪明人,尤其是能为自己所用的聪明人。从前,这个聪明人是康王魏杞呈。如今,便是王之了。
“明日巡狩,朕要离宫一月。国事一日不可误,朕已命康王代朕监国,内阁大学士杨舒协同理政。宫内虽有司礼监掌印黄海寿行批红之责,报要事与朕,可朕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这话,是对着王之说的。只是帝王的不安与忧虑,从来不是平白说给底下人听的。一国之君,不需要什么虚情假意的宽慰劝解,他要的,是有人能解决这份不安和忧虑。
前世,王之跟在他身边五年,虽常在暗处,但对君王心意总归还是有些揣摩的。
礼节性的沉默后,王之依旧保持跪地姿态,手掌贴地恭声答话:“臣蒙圣恩方有今日,陛下有所命,臣无不往。”
魏杞泽的右手搭在灿金的雕龙扶手上,笑着听了王之的回话,两指在龙身上一叩。
御阶右侧的张怀恩得令,缓步走到王之面前,两手横叠,宽袖垂下。
“王掌印,”说话间,张怀恩已从左手袖筒中取出一物,捧在两手掌心中,递给王之,“此乃白玉蟠龙环,见此物如见陛下。今日陛下将此物暂交于你,还望王掌印莫要辜负陛下圣心托付。”
王之两手高高举过头顶,一边谢恩,一边接下这蟠龙环。聪明如王之,在接过蟠龙环的一瞬间,已大概猜到魏杞泽所想为何。
此番他离宫巡狩,国事交由康王和内阁。而那内阁大学士杨舒不但从前受过康王提携,更是在怀冲太子病逝后,听从康王之意,联合内阁众臣谏言先帝按长幼之序立储,助力魏杞泽登上了帝位。
魏杞泽此番将康王与杨舒绑在一起监国,想来缘由有二。
一则如今他虽借廷杖一事削弱了以夏休年为首的文官势力,又以辽东战事灭了武官的主心骨方骞。
朝臣四乱,尽管不少人已看出当今圣上手段非常,明白依附重臣的路已经绝断。可朝中这些大臣,毕竟多数都是先帝或怀冲太子培养起来的,一时间想选出个合适人选理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