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逐渐变的清晰,门打开了,两人就这么打上了照面。
嗡——
安依裴脑电波失灵,耳边似有短路报废的设备嗡嗡作响。那一刻,他忽然知道“万籁俱寂”是什么意思,也忽然懂得那些经历了笑容泪水的相逢是什么样的感受。
对于他们可能更加深刻一些。
就好像是他已经强撑着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路,拳头、电击、血液、烙印,这些都是过去三年给他留下的东西,挨在他的身上,却也压在他的心上。后来他从其中逃了出来,偷偷地调查了很多事情,然后选择了一个有她痕迹却又离她本人很远的一个地方,想要在这里汲取到一点无形的支持。
现在无形突然化成了有形,安依裴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他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干瘦的面颊,无法行走的双腿,满是疮痍的身体。
他实在不愿让范陈冉看见他这副样子。
范陈冉也愣了很久,看见他这张脸,不,或许是听见他的声音开始,她的鼻子就酸到了极致。看见他脸上丰富的表情,她强迫着自己勾起嘴角,问出了一个安依裴没想过的问题:“你是谁?”
我是谁?安依裴愣了一下,眼前的地面似乎变成了曲面,再往前一步就能步入深渊……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曲面的另一边是什么。
“我……”安依裴忽然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眼底慢慢蓄满了眼泪。
由于范陈冉俯视他,就看的更加真切。
“我是……”
她闭上眼睛后退一步,避免自己再一次被他这副样子蒙骗:“你是谁?这么难开口?”
“我——”安依裴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从何说起。
这时,对门的江渡突然出现,嘴里还嚷嚷着:“祖宗,你真是我祖宗……哎?这位是?卧槽!你哭了!”
短短三秒之内,江渡的世界观已然崩塌。
安依裴身上又透露着戾气,无孔不入地侵蚀着江渡。
江渡还震惊在他祖宗掉眼泪了这件事,看着范陈冉的眼睛里都带着钦佩。
安依裴见不得别人这么盯着范陈冉,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向他砸去:“江渡!”
江渡惊险躲过那还剩下半瓶的矿泉水:“我靠你要谋杀我!”
安依裴指着他的房间:“滚回去。”
江渡明了,走之前还是没忍住向范陈冉双手抱拳,范陈冉在他动作和表情中仿佛看见了“真祖宗”三个大字。
等江渡重新关上房间门,安依裴又瞬间乖巧起来:“冉冉你吃饭了吗?”
“我们现在似乎还不认识。”
安依裴:“我猜你肯定还没吃饭——”
“你别跟我扯别的,”她站的有点累,出声打断了安依裴的想法,“说吧,仅此一次机会。”
“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我要听你自己说。”
一阵沉默。
范陈冉没耐心再等下去:“好,我们以后就当陌生人。”
她最后认真地看了安依裴两秒,好像是为了弥补三年前没能见到的“最后一面”。
范陈冉一直没再敢出门,晚上就啃了个苹果。
她早早躺到床上,闻着空气里飘荡着的安睡香氛,脑子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人。
范陈冉开始回忆从前,开始对比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他变瘦了很多,推着轮椅的手上能够很明显地看到青筋,头发长了一点,气质好像也变了一些……为什么要推轮椅呢?为什么身边有个随时跟着他的医生?
整整三年,她不知道流了多少次眼泪,不知道强迫自己多少次不要再去想他。她辞职来支教,疯狂找余甘,甚至会偶尔去疗养院看望虞轲,为的就是想要远离这个世界,又想在这个世界里面找到关于他的一点痕迹。
但可惜的是,余甘没找到,虞轲也已经疯了,她甚至还在乞求安依裴能跟她一样疯掉。
她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安依裴留给她的东西很少,范陈冉消极了一年才勉强从其中的痛苦中重新活过来。今年是第三年,回到东河镇的前一天,她甚至决定了等这次回去就要忘了他。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范陈冉失眠到天亮。
等她收拾好自己的黑眼圈后温以时已经坐在楼下看了十几分钟的短视频。
温以时见她下来连忙收起手机:“冉冉姐,你吃饭了吗?”
范陈冉掰了块儿巧克力扔自己嘴里:“你吃了吗?”
温以时点点头。
范陈冉跟民宿老板打了个招呼,背起背包向她招手:“那走吧。”
温以时背上包追到范陈冉身边,忍不住开始八卦:“冉冉姐,昨天那个男人你认识啊?你们是朋友吗?”
范陈冉嘴里的巧克力融化了,有点儿腻得慌:“前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