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行宫(1 / 2)

秦昭捏着面巾一角的手指滞了滞,有侍卫见她愣在原地,不免发问:“秦大人,怎么了?”

秦昭定住心神,从容不迫地将黑衣人箭匣中的箭矢尽数捞起,而后一脚将其踹下了山坡。

她起身,跃上马:“走。”

一路上众人走得极其小心,耳畔是时不时传入耳中的厮杀喊叫之声,平静的山南面在她们没入黑暗之后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秦昭不敢耽搁,寸步不离地跟在马车旁。

林贵妃腾出手来撩开帘子同秦昭对视:“小昭,还有多久到行宫?”

秦昭估摸着时间,唇角抿出一个弧度:“约莫半个时辰,姨母不必忧心,先睡上一觉吧。”她平日总笑得没心没肺,此刻的笑却多了些沉稳的意味。

林贵妃扫视着她全身,心头涌起些欣慰,忍不住道:“若是长姐还在,见到你如今的模样,不知该有多欢喜。”她总这样触景生情,又落下两滴泪来,连忙别过头去合拢车帘,“你速速赶路,别理会我。”

杀过两拨人,淌过一条小溪,众人终于来到行宫前方,此刻队伍已经折损两人。

秦昭上前叩门。

这处行宫落成将近四五年了,平日里几乎不曾起用,住在这里的都是些犯了事的妃子宫人,还有喂养宫中所用马匹的马夫。

秦昭才喝了一声,立时便有宫人前来,他刚抬头,就被秦昭满脸的血惊得说不出话,嗫嚅着匍匐在地上:“小人,小人接驾来迟,陛下恕罪!恕罪啊——”

行宫从未有过接驾的经验,一时间手忙脚乱,匆忙将昏迷不醒的皇帝迎进去之后,秦昭便吩咐下去将宫门合拢,任谁来了,都得先行禀报。

行宫中一切简陋,众人忙活着将最好的朝阳殿腾挪出来,将皇帝抬了进去。

而后便是鱼贯而入的医官,管事,女官伏在林贵妃膝下听令。林贵妃在宫中管事惯了,如此她便如鱼得水起来,又是安排内务,又是调整值夜,秩序井然。

“姨母。”秦昭拱手,“烦请姨母吩咐清点行宫中可用的兵马,以作御敌之用。”

林贵妃点点头,即刻便有行宫总管李善德来报。

“回禀娘娘,行宫中,共有护卫七十八人,宫女八十二,内侍八十,这些侍卫其实是马夫兼任,还有宫中清来犯了事的贵人娘娘们八人,其中有个已经瘫在床上动不了了。”他咽了口唾沫,“至于马匹,总计三百一十。”

林贵妃点点头:“这些人,你都派给秦大人,她所说的,便是本宫旨意,不得违抗。”

“哎。”李善德重重点头,朝着秦昭拜了拜。

秦昭思忖着,人马实在太少,心中忧虑:“宫中侍卫可都会御马?”

李善德嘿嘿一笑:“那是自然,平日里喂马训马,哪里不会骑。”

“嗯,你将其余会骑马的人也点出来,配齐马具武器,若是没有刀剑,棍棒也可以。”

李善德即刻去办了,秦昭转头也要跟出去,却被林贵妃叫住:“小昭!”

她有些迟疑地转过头来,脸庞却忽然覆上冰凉的丝帕:“你瞧瞧,都是些血。”她轻轻擦拭着,眼眶愈发红了,收回手时有些恋恋不舍道,“快去吧,一切小心。”

秦昭长睫闪了闪,似乎透过林贵妃的眼睛,她也能窥见当初母亲容貌的一角,想必,她也这样柔情。

“嗯。”

“啊——”皇帝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立时坐起来,挥舞着双手,将身旁诊脉的医官都吓了一大跳。

“陛下——”林贵妃快步过去,任由皇帝不分轻重,急躁地握住她的手。

“谢慎呢?他怎么还不过来救驾?他平日里不是最能未卜先知吗?”皇帝鬓发凌乱,握着林贵妃的手愈发用力,“裴怀雪造反了,她居然敢造反!朕真是看错了她……”

秦昭望着皇帝现下有些狼狈的形容,心头不免颤动,明明尚在盛年,他如今却有些神志不清,垂垂老矣。神思混乱之间,还惦记着要已经死透的谢慎前来救驾。

“陛下。”林贵妃斟酌着词句,尽量避免触动他心弦,“平阳已在外御敌,我们只需在此处待她就是了。”

皇帝点头如捣蒜,头上的发髻也散落下来,望着林贵妃的眼睛大睁:“是了,是了,还有平阳,平阳。”

林贵妃也轻轻点头附和着,她扶住皇帝,想叫他躺下。

谁料他的脊背才触到榻上的软垫,忽而又弹坐起来,望着秦昭的背影破口大骂:“平阳,平阳哪里会御敌,她也要造反,她也要造反啊!”他挣扎着就要下榻,“你给朕站住!你居然敢谋逆,枉费朕对你的宠爱。”

林贵妃长长地叹了口气,已经察觉到了皇帝精神渐有错乱的趋势,她轻声安抚着,几乎像是哄孩子一样给他盖上了被子。

岂料阖上眼睛的皇帝竟毫不避讳地流下两行清泪,声线沧桑:“谢慎,谢慎他不会来了。”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