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个时代囚禁(2 / 2)

不笑地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我才猛然发觉,我是多么的孤独。

我所熟悉的人,我所喜爱的人,我所信任的人,从头到尾只有我哥和我爹。

我哥在宫外,我爹没法见我,而我看着我身边噤若寒蝉的宫女们,竟觉得我的宫殿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我正是名为“公主”的囚徒。

我看不进书,下不进棋,也不想看人跳舞,练练琴就更不想了。

跑个步练个剑练到气喘吁吁倒有点用,可身体的疲惫仍然无法缓解心灵的空洞。

我睡不好觉。

……我有点想家。

这算什么?迟来的思乡之情?

我都快抑制不住狂笑的冲动了,我是讨厌我的原生家庭的,从我大学选择从南方考到北方的那一刻起,我父母也清楚,我这么选择就是为了离开他们。

他们说不上对我多差,也称不上什么极品。

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三观不合,某些时候的情不自禁,使我想要逃离罢了。

离家在外,我基本上没怎么想过他们。

就像来到这里七八年了,我也没想过他们。

说得好听叫没有执念,活得自在也适应力强,说得不好听叫没心没肺,养头猪都比你忠心耿耿。

可我从来都没那么想过家。

我想念我的父母,想念我的同学,想念我的小伙伴,我的电脑我的手机,我在那个世界的一切。

我不会这么无措,这么矫情,这么不知所措。

……这是迟到的矫情么?

我不知道。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境迷迷糊糊的,很多地方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似是被人束缚着,跪在阶下,不得不仰着头,才能望见那阶上龙椅上的那个人。

我没看见他的脸,只见到他那一身和我爹一样黑色的龙袍。

我听见那个轻快清亮的男声,似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轻飘飘地说着:“十皇姐,你又何故挣扎呢?”

我又何故挣扎呢?

我听不见我的答案。

只是听见了他高高在上,嘲弄的叹息,宛若神明望着一朵花的枯萎。

他说:“亚父,肢解之刑,我还未曾见过呢。”

其他我都不记得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只发觉自己全身冒着冷汗,五脏六腑像是搅在了一起,身体如同被车碾压过一般,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了嘴中,我说不出话,挣扎地想要打碎床头桌上的那个茶杯,却是猛地摔到了地上。

好疼啊。

好疼啊好疼啊。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幸好这样的动静足以引得守夜的宫女察觉。

“十殿下——!”

我看到有人惊呼着朝我跑来的那一刻,安心地闭上了眼。

君父,大哥,小十好疼啊。

我所梦到的,那又是什么呢。

是破碎的未来,还是我日日的惶恐?

——是的。

我是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办法对这一次有人提议我为皇太女的行为一笑置之。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我是多么一个自私的人,我爱我的大哥,扶苏公子,可他却仍非是我。

我本以为,我的结局最多不过是在秦朝覆灭那一刻,迎来终结罢了。

我无论是改名换姓,还是同秦朝陪葬,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都是如此遥远的灾难。

如果是帝王的子嗣,当公主好还是当皇子好?

唯有皇子,是需要互相厮杀,为那皇位,至于公主,若不必和亲不必远嫁蒙古,除非作死,怎么想都能富贵荣华一身的吧?

怎么可能会有公主被作为太子呢,这又不是什么女尊的世界。

可是,这个时代,女子居然是有继承权的。

我从未想过。

我说干掉几个哥哥自己上位,也不过是说笑罢了。

没有人会理解的。

在胡姬那件事我就知道了。

因为那个时候,无论是君父还是兄长,都不过笑我小题大做罢了。

是的。

我是孤独的。

我怀揣着一个没有告诉任何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将这个世界泾渭分明地划分成了“我”和“其他人”。

囚禁我的,是这个时代。

只要我怀抱着这个秘密一日,我就永远都是孤独的。

此病何解?

无药可救,无人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