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阳平寸步不离地守在雅间内, 两人相顾无言,就这般冷落了下来。
“师兄,不必看我看得这般严, 道理我都懂。”陆知杭摩挲着桌上摆着的茶盏,神色不明。
阮阳平嗫了嗫嘴唇, 仍是不放心地坐稳在那, 心里一片凄苦:“师弟,人死不能复生, 倘若你也有个三长两短, 我于心不安。”
“师兄日后作何打算?”陆知杭沉默良久, 似把这话听进去了,问道。
闻言, 阮阳平眸光一暗, 放置于桌面的手不可抑制地握成拳, 嘴唇颤了颤:“自是要赴后年的春闱,我也该担起家中的责任了。”
若不为官,他又如何有机会能替师父正名吗?
可他所作对的人乃是太子,是皇帝,又何其艰难?
陆知杭仅从他的神色中就剖析出了阮阳平心中所想,这一日他二人断断续续谈及了不少往后的事情, 似乎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奔赴。
“师兄,后年的春闱,且等等我。”陆知杭饮下一杯热茶,正色道。
“好。”阮阳平回敬一杯。
“这茶水不够烈, 还得是高粱酒能醉人。”陆知杭咽下口中的清新茗茶, 幽幽道。
“那就让人送上几壶酒来, 不醉不归。”
两个分明喝不得酒的人要了几壶来, 结果显而易见,不过去了几杯就不省人事了。
阮阳平呢喃自语说些胡话,他醉了是个不安生的人,身形摇晃着在雅间内蹦跶,见陆知杭安静地睡下了,当下就从柜中翻出了文房四宝,囔囔道:“师弟,莫要睡了,春闱到了,咱们得先写好卷子。”
“师兄,你替我把卷子做了吧。”陆知杭被他吵醒,揉了揉发胀的额角,随口道。
“不行,被监考大人瞧见了,岂不是舞弊……不成。”阮阳平说这话时煞有其事,把手里的笔墨纸砚通通放到了平榻上的矮脚桌上。
话音落下,就想转身过去叫陆知杭来做题,余光瞥见放在一隅的书籍,阮阳平又笑道:“师父竟把自己多年读书的心得都给了你。”
陆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阮阳平脸色潮红,神志不清的模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送到了楼下,让随行的小厮送人走了。
醉酒的阮阳平嘴里还止不住地嘟囔要科举。
“公子,可要些醒酒汤?”陆昭凑近了,把陆知杭搀扶到平榻上,正想收拾一通,好让他家公子歇下。
“不用了。”陆知杭脑子有些混沌,这状态正正好,省得想些闹心的事情。
“公子,是有心事吗?”陆昭并没有听见阮阳平在门口说的话,见他们二人神色都不对,猜测道。
听到他的询问,陆知杭猛地想起了师兄与他说的话。
师父薨了。
心不由沉了下去,仔细想想还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
“你先下去吧,我得看会书,来年就是秋闱了。”陆知杭打开边上的窗棂,抬头看时才发现天色已入了夜,中天上一轮明月圆润如盘,他才恍惚想起来今日已经九月十五了。
陆昭犹有些不放心,但见陆知杭态度坚决,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临到头道:“公子,有事记得唤我,陆昭定定时时陪着公子。”
他这话说完没得到回应,空气凝滞了几分,陆昭不由气馁了几分,正要关上木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道温润如初的声音。
“明日一早备好马车,我要去拜见王大夫。”
“好。”陆昭眸光一亮,应下后方才关好门。
雅间内的陆知杭眉头蹙起,失神地眺望窗边的白玉盘,说不清是因为想起了云祈还是师父,心里难受得紧,好似被关在了一块逼仄阴郁的地方死命地挤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曾经坠马时,王大夫给他开的几味药都不及这心里的苦一半。
“今日月色正好,君却不在身侧共赏。”陆知杭凝神望着窗边,幽幽道。
中秋那日他们正巧被关在了冰窖中,没能陪着云祈共赏十五的月亮,也没跟师父一块祭拜月神,祈求平安。
陆知杭在脑中过了一遍记忆,发现两人的相知相遇从未如现在这般清晰,就连云祈每一刻的神态都历历在目,前几日的短暂忘却犹如梦境。
是幻是空,他都得谨慎对待,明日王大夫该是在家中的,得找个法子问问对方可有不让他忘记的法子?
陆知杭自是了解自己的性子,就是在书信上留下笔墨,没了记忆看见又如何,他只怕会有种种顾虑,庆幸忘了这段孽缘。
随手饮下一口辛辣的高粱酒,陆知杭一时岔气,直接咳了几声,就连眼眶都温热了几分,平复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喉中的辣味经久不散。
此情此景,镜月高悬。
陆知杭没来由地想起了范仲淹的苏幕遮。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承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