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无论任何时候,那副模样都是温柔而慈悲的。
就好像,杀一城人,在他眼里,都并不是一件暴戾的事情。
而这份温柔,现在让她不由得惧怕。
苏诺浅浅笑了笑,看着霍决点点头,随着他朝着水榭深处走去。
水榭深处是一个内院,铺满了鹅暖石,种着些花花草草,应该有些日子没有打理了,花草都枯萎了一些,但却没有半分异常,霍决疑惑,回头看苏诺,却见她呆怔在原地。
眼里充斥着不可思议,愣愣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儿明明…明明是一个汤池的,自己明明还在这里沐浴过,怎么什么都没有…
苏诺迅速上前去,仔细检查满地的石头,石头痕迹陈旧,土壤紧实,实在没有被翻动重建的痕迹。
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她蹲在地上左翻翻,右看看,霍决疑惑:“怎么了?”
苏诺顿了顿:“这儿…不是之前的那个院子。”
“不是?”
“虽然外观一模一样…”苏诺站起来,拍了拍手,坚定的道:“但我敢肯定,这不是同一个。”
霍决蹙眉认真:“为什么?”
“这里之前…”苏诺抬头看了一眼霍决的眼,他正十分认真的凝视自己,他那想好奇却又端着的模样让苏诺有点忍俊不禁,于是简单道:“这儿之前的布置完全不一样,我记得有一个假山,而这里没有改动的痕迹。”
幸好,他也没再揪着这个话题追问下去。
他皱眉思忖片刻,开始细细查探,满地的鹅暖石大多都是深褐色的,也规律点缀着些深深浅浅的蓝色,绿色石头。
他走到左前方的地面低头去看,这是一片褐色鹅卵石,但却没有了那些蓝绿色的点缀,他半蹲下,伸出食指在地面轻轻捻了捻,然后闻了闻:“是血。”
苏诺心中一惊,认真观察,这才发现,满地的鹅暖石上不少鲜血痕迹,只不过血液干涸之后,和深褐色的石头融为一体,难以发觉。
顺着浅浅的血痕查探而去,穿过内院,便发现了三具尸体,身穿水蓝色宗服,苏诺大骇,立刻冲上前去,但他们尸身冰凉,早已死亡多日。
霍决亦然明白,这身衣服,他们都在熟悉不过。
——轻欢宗宗服。
他心中惊惧,害怕会看见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师父。
没有多做停留,霍决迅速向里侧奔去,那里是水榭吊脚楼,正是位于溪水之上,想必之前溪水中的血液,就是从此沿着竹屋缝隙流下,进入溪水。
那血液还未干涸,他应该还有气息!
霍决猛然推开竹门,中年男子满身鲜血,靠着竹门奄奄一息,双手耷拉着,显然筋脉尽断,殷红的血液顺着四肢一滴滴流淌下来,沿着竹干汇聚,坠入溪水。
他艰难的抬头,看了一眼霍决,嘴角苦涩的扯了扯:“我等了那么久….竟然…是….是你…”
下一秒,苏诺冲了进来,满眼通红,跪倒在他身边:“二师叔!”
许满川满脸鲜血,艰难的笑了笑:“阿诺…你来了…”
虽然知道是他背叛了父亲,抓走了娘亲,但此刻看见奄奄一息的二师叔,他伤在竹林,那定然是叙述白伤了他,苏诺悲从心起。
“孩子…对不起…”许满川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抹去苏诺坠落的一滴泪水。
看到她流泪,许满川是诧异的,自己背弃了她父母,伤害了她师父,临到死去,居然还能被原谅:“是我对不起你父亲,是我害死了钟离师兄,我…对不起你…”
他脸颊湿润了,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苏诺仔细给他检查伤势,呼吸急促而颤抖:“二师叔!你…坚持一下,我会救你…我一定救你…”
“没用的…咳咳咳….”许满川胸口一热,大口的鲜血从口鼻喷涌而出,他艰难的平息内息,缓慢的道:“我活不了了…”然后看着苏诺,老泪纵横道:“阿诺,我..没有伤害你娘,你娘一直都好好的…你父亲的毒我也暗自解了,半月后即可痊愈自如…我从来没有想伤害轻欢宗…从来没有…我错了…对不起…”
许满川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祈求似的伸出颤抖的手,苏诺紧紧握着他满身鲜血的手:“呜呜…我知道…”
它努力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霍决:“小子,咳咳…你不是酆帝之子吧…”
霍决没有回答他,但许满川却心中明了,魔是不可能有情的,他露出个苍白而苦涩的笑,好似悲泣的低语:“真是可笑….”
仙尊是魔,魔尊却是人…
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霍决,他为人孤僻奇怪,齐无恙偏袒他,就算不是魔,也非善类,自己只觉得他迟早是个祸害,但现在也只有他能杀了徐述白。
虽说他也不清楚霍决和苏诺的关系,但直觉告诉自己,苏诺答应他,霍决便一定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