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风没空搭理他,继续对李樱桃说:“我找到春桃时,她看上去跟正常人没有区别,就是说话颠三倒四,含糊不清。”
卫长风花了一些时间,才将春桃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重新拼凑总结,大致捋出白家与路家的恩怨。
……
十四年前,白蕊还叫白馀容,是从六品布政司经历家的大小姐。而伤害她的路大少路孝先,不过是她奶妈的儿子,白家的预备奴才。
八岁那年,白家闯进一伙山贼,将万贯家财劫掠一空,她的父亲也因此重伤不治,撒手人寰。白母拖着孱弱的病躯,将家产变卖,带着馀容姐弟搬回佘山的老宅居住。
馀容弟弟年幼淘气,不知怎么得罪了村长家的孙子,被打得满头是血,当夜就打起摆子,她母亲急得吐了血,又起不来身,只好让大女儿自己下山去请大夫。
白馀容是大家小姐出身,哪里走过夜路,可母亲和弟弟性命垂危,逼得她只能赶鸭子上架,咬牙硬撑。
那天夜里,天公下了好一场大雨,山路泥泞不堪。白馀容刚出村子,就脚下打滑,从山坡上摔了下去。等她清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干爽的山坳里,那地方寸草不生,没有声息,整个空间充斥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死寂。
“后面的事,白蕊一语带过,只说得了位神通广大的柳仙相助,救了弟弟和母亲。”卫长风意味深长地说,“又过了几年,村里来了一帮丘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白蕊弟弟奋起反抗,被他们从山上丢了下去,摔成肉泥。白蕊认出带头的是她家曾经的马夫,而那几个动手丢她弟弟的,正是当年洗劫她家的强盗。”
听到这里,李樱桃和秦天同时皱起眉头。
卫长风歇了口气,接着说:“村子被屠后,白蕊带着两个小妹逃下山,以卖唱为生。两个妹妹不忍姐姐如此辛苦,便倒腾些薄荷水去集市贩卖……然后她们就碰到了路家二少。容颜明丽的二妹被路二少看上,轻薄不成,当场毙命。尚且年幼的三姑娘吓得失了神志,被路家二少诓走,经历了一场非人的折磨,卖到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等白蕊找到时,人早就咽了气。”
“一群畜生。”秦天义愤填膺地骂道,“活该被灭门。”
“白蕊得知两个妹妹的遭遇后,几乎要去路家拼命,可后来不知怎的,竟做了路大少的金丝雀,在外宅过起了荣华富贵的生活。”卫长风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再后来,她失踪了几天,回来时变得十分古怪,不但生吃血食,还干嚼香烛……”
“就春桃看见了?”秦天插嘴问,“其他人眼睛都瞎了吗?”
“只有春桃看见。”卫长风一本正经地说,“其他人确实跟瞎了一样,看不出她半点异常。”
“那春桃为什么不说?”秦天又问。
“她为什么要说?”卫长风奇怪地看了秦天一眼,“白蕊又没要伤害她,她凭什么多管闲事。”
秦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我倒觉得是个聪明的姑娘。”李樱桃淡淡地说,“知道活人比死人可怕。”
卫长风点点头,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黄不溜秋的小盒:“据春桃说,这里面是一枚金环,白蕊视若珍宝,一直贴身携带。后来白蕊出事,金环落地却无人看见,她一时贪心,就捡了起来,一直贴身佩戴。”
“我瞧瞧。”秦天上手要抢,被卫长风躲了过去。
“这盒子是我家的。”秦天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指着小盒上的蝇头符文说,“专门封印邪物。”
“难怪……”卫长风小声嘀咕一句,依旧把盒子紧紧攥在手里。
“能给我看看吗?”李樱桃微微垂眸,朝卫长风笑了笑,“没准能发现新的线索。”
卫长风很干脆地把盒子递了出去,轻声道:“秦家老爷说这东西邪门得紧,能吸取活人阳寿。”
李樱桃手指一拨,打开盒子,露出里面戒指似的金环。
秦天只看了一眼,就拉卫长风躲远了些:“好重的煞气。”
“还混杂了一丝妖气。”李樱桃抬起手,隔空点了点秦天,“你学艺不精,该多加些功课了。”
秦天打了个哆嗦,赶紧问卫长风:“既然如此血海深仇,路孝先干嘛要把白蕊囚在身边?他又不是什么情深似海的男人,干嘛要留一个仇人在枕边?”
“也许白蕊身上还有其他秘密。”卫长风说,“值得路家人算计。”
秦天若有所思地说:“这话听着没毛病。馀容是芍药的别名,路家命案现场的那些白芍药……”
话未说完,秦天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寒意。他余光一扫,赶紧拉着卫长风躲到李樱桃身后,悄咪咪地说:“你看见了吗?”
卫长风茫然四顾,只觉眼睛有些刺痛。
他也不敢出声,只能强忍下来。
李樱桃用小拇指勾住金环,淡漠的眼神随之投向破庙外的枯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