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头了。”卫灵雨疼得龇牙,紧张地把额头露给她看,“伤口大吗?”
女子最珍惜的莫过于这张脸,要为了那个胡蛮破了相,可大大地吃亏了。
“还好还好,只是红了一点,没有破相。”那伤口,她再晚一点去瞧,指不定就愈合了。
阿蛰困倦扶她躺下,“娘子快睡吧,过几天还有赏春宴呢。”
安抚好卫灵雨的情绪,她端走了烛台,轻轻一努嘴,将灯吹灭。
-
阿蛰口中的赏春宴,也是元月诸多宴集中的一种,只是操办的并非普通官宦人家,而是由皇室内廷亲自举办,除了皇家贵女之外,亦邀请世家中的适龄女子,在皇家林园里赏春观景。
赏春宴本只是皇家终年繁盛的社交活动中不算隆重的一种,但背后的意义并不简单。一方面,受邀本身便是一种莫大的荣宠与恩赐,昭显出皇室的亲厚与信任;另一方面,亦是皇室对世家女子的考量,为皇子们的婚姻提供参考。
因此,在民间亦有一种说辞,赏春宴便如世家女子的科考殿试。数年间,不乏有才貌过人者借赏春宴鱼跃龙门,嫁入皇族,带给全族荣耀。
尤其在选后的懿旨发放之后,这次赏春宴的意义更加不言而喻。
此前两年,卫家参加赏春宴的都是大娘子卫瑶空,如今她绯闻缠身,显然不再是皇子们的良配之选;而三娘子卫晴柔已定给了工部侍郎的小儿子,自然也不和宜。于是懿旨下达,请帖上只写了卫灵雨的名字。
对于这种目的性太强的宴会,卫灵雨本是没几分兴趣的,何况她已在心中默默钦定了徐舒,选后虽是没什么指望,但要被哪个亲王瞧上,岂不又生事端?
她讪笑着和母亲打个商量:“就不能不去么?”
和嘉县主强势地瞪她一眼,“此番赏春宴,连太后都要亲自赏光,你若不去,便是不给太后脸面。”
把太后都端出来了,卫灵雨咕哝,“太后哪知道我是谁?”
“去的世家女上百,不去的就你一个,你说太后会记住谁?”见卫灵雨不甚相信的表情,和嘉县主语气一转,凉飕飕补充道,“何况你若不去,必得有个缘由,我只能推说你病了。既病了,便不得出门,否则犯了欺上的罪,咱们全家都得杀头。”
县主到底是在皇家历练过的,一张口就十分精准地捏住卫灵雨的要害。
不能出门,和禁足有什么区别,她何尝受过这个委屈!
“只是让你去太后面前见一见,混个脸,又不指望你拔得头筹,立时就嫁人。”和嘉县主乘胜追击,旁敲侧击地道,“若太后喜欢你,兴许给个脸面,日后婚嫁的时候能保个媒,你在夫家的地位便稳当了。”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为了她能嫁个风光。
父母为子女,必计深远。卫灵雨想到卫瑶空被捉回那一夜,阿耶阿娘沉痛的表情,心下叹了口气。
“我去便是。”
总之她还要想办法查明那胡人的身份,那天他既穿着徐舒同样的博士服,兴许进宫之后能找到些线索呢。
赏春宴安排在十六,由皇宫派出马车,亲自来接。浩荡的车队驶过宽阔的朱雀大街,左右由金吾卫开道保护安全,再分道至世家宅邸门前停下,前所未有的阵仗引得围观居民纷纷引颈探看。
卫晴柔听着外头停驻的马蹄声,不无羡慕地看着自己的二姐,“若是我的亲事不那么早定下就好了,说不定也能进宫瞧瞧。”
卫灵雨闭上眼睛,由阿蛰在脸上扑上黄粉,拿眼角瞧她一眼,“你日后嫁进工部侍郎家,还愁没有进宫的机会?”
卫晴柔听到日后二字,不知想到什么,双颊染上红晕,“以后的事还早着呢……”
卫灵雨摇摇头,“可惜有人的心现在已经飞啰。”
说话间便已完妆,傅母领着卫灵雨,在和嘉县主面前转了一圈。
“怎么穿得如此素淡?”卫灵雨的容貌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但妆点衣裙,倒不如赴徐家宴席的精巧上心。县主左看右看,多少觉得有些敷衍,“入宫的贵女们个个锦衣华服,你倒像去庙里上香的。”
“母亲有所不知,旁人都浓妆艳抹,我衣着素净,不是更易出众么?”卫灵雨情绪不甚高涨地打个呵欠,“这就叫天然去雕饰。”
县主嘴角隐然抽动一下,欲言想想又止住了。此刻车马已经停在卫府门口,等着接卫灵雨入宫,再要换妆也为时已晚。
索性就随她去了,只再三叮嘱,一定谨言慎行。
卫灵雨喏喏应下,便带着一身素净的妆容,扶着阿蛰的手,登上等候已久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