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
下了船的李永贞没有时间休息,马不停蹄地就奔向了南军都督府衙门附近的定远侯府。
李永贞作为朱由校派给朱慈燃的玩伴太监,地位比不得魏忠贤、曹化淳等人,但也算是份量极重的人了。
不过与戚金相比,他便只是一粒萤火,不敢摆什么架子。
在戚元功的迎接下,李永贞被带到了戚金的病榻前,彼时王肯堂正在给戚金诊脉,但当李永贞看到戚金的第一眼时,他就知道戚金恐怕不行了。
俗话说,只有看到生病时的人,才感觉到健康的可贵,因此当李永贞看到人高马大的戚金只有不到百斤体重的消瘦模样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发愣。
戚金的脸颊异常凹陷,身上的肉都快掉光了,只有一些皮肉还连着骨头,肤色坳黑,可以看到发黑的细小血管。
此刻的他无比虚弱,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只有英雄迟暮。
“李提督……”
戚金的声音很小,小到李永贞几乎没有听到他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了李提督三个字。
他闻言不知怎么地,连忙跪下,并且拿出了圣旨。
“恭喜老将军,上个月齐王上表老将军功绩,万岁册封老将军为丰国公,追赠戚武毅为东平王,戚总兵为威海侯。”
李永贞没有用官话介绍圣旨,而是选择了通俗易懂的白话。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违反了礼制的,但在戚金的病榻前,十几个戚家的二三代子弟却没有说些什么。
“好……好……好……”
李永贞的话,让戚金眼底出现了一抹精光,但很快又暗澹下去。
他虚弱的连连说好,不知道是只能说出“好”,还是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面对李永贞和戚元功,以及戚家三代子弟,他躺在病榻上,好似回光返照,说话都有了一些力气:
“我这一生,随叔父奔袭千里,血战歼倭,北上御虏,望着幽燕,饮马朝鲜……得先皇、万岁和殿下蒙爱,复起后着守辽东,保卫家国,实无遗憾……”
“若真的说遗憾,那唯一的遗憾便是两位叔父蒙冤,军中兄弟喋血蓟门。”
“眼下两位叔父得万岁蒙爱追赠,我心存感激,但蓟门之事却毫无头绪,想请万岁彻查……”
“我能活到今天……就是长寿了……已经可以了……”
戚金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但他还是伸出手紧握李永贞的手。
“请……李提督……转告万岁……老臣戚金……再三叩首……叩首……再叩首……”
“请万岁彻查蓟门……还浙兵一场公道……”
戚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永贞,似乎他不答应,戚金就不会松手。
李永贞见这一幕,即便知道随意答应会惹上祸事,但还是诚恳的看着戚金,给出了回答:
“老国公请放心,咱家一定将老国公的话转告万岁。”
“好……好……”戚金的手松开了,目光看向了戚元功等人。
李永贞见状,也知道戚金是要准备交代后事了,因此他起身再三作揖行礼,随后退出了院子和定远侯府。
在李永贞走后,戚金扫视着戚元功和一众三代子弟:“都跪下……”
“爹……”戚元功瞧着自家父亲的模样,鼻头一酸,跪下握住戚金手的同时,也转头呵斥:“都跪下!”
一众三代子弟闻言,只能低下头纷纷跪下。
瞧着他们的模样,戚金先对戚元功交代:“要忠君爱国啊……”
“嗯……”戚元功已经泣不成声,紧接着,戚金看向了一众三代子弟。
他看得出自己的这群孙子、族孙都想要出人头地,名垂青史,但他还是带着一抹哀求的语气开口:
“党争之事……你们就不要参与了……”
“别闹事了……让殿下安安心吧……”
“算老头子求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