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是一位经理在喊。
门外喧闹如潮涌已达到无可忽视的地步,克莉丝汀不得不去开门。
经理脸色潮红,显得非常焦急激动,却仍然不失优雅地邀请,“戴耶小姐,您是否饿了,是时候出发去……”
克莉丝汀微恼,还是陪赞助人吃饭的事,甩手要关门。
周围的芭蕾舞小姐们全握紧小拳头,朝她投来一种十分艳羡的目光,包括索菲亚,可以说是浓浓的妒忌。
克莉丝汀并没成功关上门,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压住了门把手,顺便也压住了她的手。
她一颤,下意识回头望去,但见年轻的贵族脑袋微微倾斜着,穿着一身黑礼服,高礼帽,领口佩有一簇白山茶。
他唇角有笑,是柔柔的,
“克莉丝汀·戴耶小姐,关什么门呀?”
克莉丝汀大脑停转了一刹那。
吸气,感觉一种淡淡的男性香水味充盈在鼻窦间,令人眩然。
她礼貌而夹杂尴尬呲了呲牙,代表礼貌,迟疑地说,“子爵……先生?”
他居然找上了门。
他说,“你从前叫我Raoul。”
克莉丝汀一愣,“那是从前。”
他说,“也会是现在的。”
门被他顺理成章地关上,克莉丝汀略略挣扎了一下,却见两位剧院经理瞪她:若得罪了赞助人,以后别想在剧院混了。
子爵微微垂下头来凝视她,眼睛如故乡斯堪的湖泊般梦幻蓝色,脸色清新红润,年轻。
他离她那样近。
而且他又那样强势,强势中隐隐一丝浮浪,主动,把妹中的高手,是典型的巴黎纨绔子弟?
不像导师,需要她笨拙而拼命地追求,还跌得惨……
克莉丝汀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垂头躲避他时,一缕发丝滑下。她刚刚哭过,又因没怎么上妆的缘故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很容易被当成是欲擒故纵。
周围小姐们都不屑,几次拒绝,不就是等子爵先生亲自来请吗?
克莉丝汀,太清高了吧。
克莉丝汀想解释,喉咙里卡着好几个“不”“不”字,她不能去吃什么烛光晚餐,导师的晚课马上就开始了。
可此刻力道适中握着她手的人是子爵,他和小时候一样温柔,会用心听她拉小提亲,会主动把温暖给她。
他和她叙旧,“那天我看演出的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小洛蒂,小洛蒂。”
最后两句很轻,跟咏叹调一样,如父亲在世时午夜拉小提琴的呢喃叹息声。
再拒绝下去似乎于心不忍,克莉丝汀嗯了声,“我……我也惦记着您。”
“真的?”
轻轻一句,他很欢喜,山茶花的淡香洒了她浑身。
克莉丝汀想找吉里太太求救,完全来不及了。簇拥在贵族身边的大片人群却根本不给她后退的余地,簇拥着她跟子爵走,仿佛在欢送一对新婚的情侣。
两位经理追随左右,卖力地讨好着金主,几乎到了点头哈腰的地步。
克莉丝汀心不在焉,一直都是子爵和她找话说。他注意到她哭过,便问她为什么要哭呀。
克莉丝汀不愿丢脸,极力挤出笑来,“没,没有……在练习悲剧剧本。”
“哦。”
听子爵长哦了声,“那要不要一起出去转转,散散心?”
声音轻轻淡淡的,连笑意都不怎么能听出来。
克莉丝汀推辞道,“容我先换身衣衫,化化妆。”
他爽快答应,“好,我仍然在门外等你。”服务生托盘一杯红酒,是刚才没喝完的。他的手还搭在她手上,看样子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克莉丝汀暗忖今天是无法耍掉子爵的,化不化妆没意思,左右都是走一趟,遂认命地改口道,“算啦,直接走吧。”
子爵莞尔。
马车停过来,克莉丝汀钻了进去。
说来也好笑,哪个贵族情.人似她这般蓬头垢面,甚至脸上还带泪痕就上了贵族老爷的马车,她可算头一份。
克莉丝汀好运气!
剧院底层打拼的女孩子们更嫉妒了,不安地窃窃私语起来。
克莉丝汀遥望天边,氤氲着一大团黑云,咕隆咕隆的闷雷作响,天色阴沉得可怕,想来一场剧烈的暴风雨很快要到来。
·
化妆室。
埃里克面对着钢琴,空空如也的房室,显得分外寂寥。
该如约前来的女孩并没有如约前来。
吉里太太低低的声音,“她只是和旧相识去吃一顿饭……”
埃里克阴翳地皱了皱眉。
或许他没有明确是眉毛的部位,有的只是一颗风干数年的骷髅头,绷着蜡黄的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