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许久的冷硬的心也略略融化。很奇诞,他竟有种被人重视的温暖感。从前试图拨开他面具的人也有,无一例外为着自己的私利,而克莉丝汀向他传达的仿佛是一种叫爱情的东西。
她很不同。
他蓦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重了些,但他本身就是一个怪胎,一个阴晴不定该死的丑陋者,剧院的幽灵。蜗居地下许多年,一不小心会被警卫们揪出来枪毙,所以他得万分小心。
“好吧,诚恳的孩子。”
埃里克冰山消融,手中的指挥棒轻轻敲了姑娘的额头两下,最终还是妥协。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其实有人陪伴……也挺美妙的?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生病了,居然讨厌起孤独来。
克莉丝汀凝固的嘴角也缓缓展现一个笑来,从前她唱错音,导师也是这样敲敲她的脑袋,算是原谅了她。
经过刚才的龃龉,两人的关系略略微妙。克莉丝汀再不敢轻举妄动,埃里克像往常一样,指出她演出的不足,然后制定训练计划,使她加倍十倍地弥补。
克莉丝汀心上笼罩着阴霾,但很快投入到高强度的训练之中。从前和导师相处是极其美妙的过程,克莉丝汀暗暗当成谈情说爱,可现在她不敢再生半点非分之想。
训练结束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由于这间化妆室暗无天日,克莉丝汀也不知道时间。
一天一夜的劳累使她体力消耗过大,训练时略略心不在焉——这心不在焉究竟因为过度劳累,还是为导师铁面无情的心伤,她自己心里清楚。
出得化妆室,克莉丝汀想找个地方打盹儿。其实结束演出时她已精疲力尽,之所以活蹦乱跳地去找导师,由于她内心的一簇爱情之火撑着。
现在这爱情之火倏然间熄掉了,她如泄了气的皮球,只想一头睡死。
吉里太太在不远处等着她,这次教导的时间比平常显然要短暂些。见克莉丝汀颓然的神色,吉里太太上前询问,前者却不愿解释。
凭直觉,吉里太太已经猜出化妆室内发生了什么事。这位爱唱歌的瑞典小姑娘进去时满面红光,少女怀春,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盘算着什么;然而出来却像淋了雨的落汤鸡。她真傻,竟会对那个人动心思。
吉里太太说,“先休息吧。”
克莉丝汀点头,那双低垂的蓝眸子里刻满忧伤,回到自己家里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然而外面巴黎文艺圈都闹疯了,因为戴耶小姐的爆红,粉丝像疯狂的蚂蚁闯入剧院。
两位经理没办法,一通电报过去,勒令克莉丝汀赶紧回来剧院。
“你再不安慰一下你的粉丝们,剧院的大吊灯就要被拆掉了!”
克莉丝汀睡梦中被惊醒。
当红的烦恼。
“戴耶小姐,拜托了!”
她唯有强迫自己重燃事业心,匆匆换了衣裙赶回歌剧院,一上来经理先生就让保镖帮她屏退疯狂的歌迷,塞到她手中一封最最重要的信,和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赞助人先生送来的,他似乎与旧相识,首演那晚就认出了你。”
“别人可以得罪,这位一定不能得罪。”
经理露出一点焦急而又世故的笑,“剧院的开支周转全靠赞助人,戴耶小姐,请无论如何赏脸与赞助人先生共进晚餐。”
克莉丝汀叹息一声,她又不是卖酒女,当红了就要陪着贵族喝酒吗?
导师,导师……
虽然导师不要她,但她心里只有导师,对巴黎那些纨绔浮浪的贵族子弟毫无兴趣。
然经理的目光无比恳求,她是剧院一分子,剧院培养了她,她就该回报剧院。
事实上,大红大紫的歌剧演员和上流社会永远是分不开的,许多大红大紫的女星都是贵族老爷们私下圈养的情.人。克莉丝汀既没背景又没金钱,凭什么免俗。
“那位绅士很温柔,绝没有强逼人的意思。事实上他前天已经送过信给您的,只是被您忽略了。”
克莉丝汀无奈地打开信,只见其中一行清秀的法语,开头就是她的名字:戴耶,其后提到了斯堪集市、小提琴、北欧神话、红围巾之类的字眼。
她手背颤了颤。
似曾相识。
落款是,夏尼子爵。
——我亲爱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