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殇一惊,抬眼就见裴淮仁端着空碗,抬手擦去嘴上的粥渍,而摘下的铁面就随手拿在手上。
她没有抹胭脂,但殿舍昏暗因此落在嘴唇上的粥渍被她摸开的痕迹异常明显,那长长的银丝抬手间消失在手背上,没有却胜似有。
裴淮仁好笑地看着霍成殇,放下空碗,抬手从上往下抚摸着脸上的疤痕:“怎么看见这疤痕觉得恐怖?”
霍成殇垂下眼帘,手抓紧了身下的被褥:“抱歉。”
把玩头发的手一顿:“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你是个女生,再怎么强大也摆脱不了你是个女生,是女生就该对自己的容颜多少有点在意,更何况你很漂亮。”
沙哑的嗓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多多少少还带着不适,因此他轻轻咳嗽了几声,但看着裴淮仁的语气却是格外认真。
“当时受这个伤的时候应该很疼吧,虽然上战场或多或少都会受伤,但这么长的疤痕殿下该有多疼。”
就连裴淮仁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指的竟然会是这样一回事,她抬手抚摸着早已不曾伤痛的疤痕,明明往常一点都不会疼的疤痕,此刻竟然在抚摸下有了痛感。
是因为霍成殇说的原因吗?裴淮仁不清楚,但她知道这种感觉很危险,她放下手,重新戴上铁面,起身。
霍成殇下意识伸出手,却不知是嗓子说不出来话,还是以为对方会回头,就躺在床榻上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放下了试图挽留的手。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还是别的,但他很清楚裴淮仁的心情不好是因为他说出的那些话,换句话说是与那些话有关系,但他也有些不确定,原本还有些兴奋的心情此刻也开始发凉了。
就像是你吃了一颗葡萄,刚开始吃的时候觉得很甜,就会想要一直吃,然而甜甜的葡萄里突然混入了一颗酸葡萄,那颗酸葡萄足以让牙口酸掉,将之前所有的甜顷刻间覆灭,真的好酸。
现在的霍成殇就是吃了酸葡萄的那个人,有苦有酸说不出,只能重新躺下,躺在这张不属于他的床榻上,闭上眼睛,深深睡去。
一夜无梦。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更,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屋内,哪怕有床帐的遮挡也挡不住炽热的阳光,抬手覆盖在脸上,借助阴影的遮挡霍成殇才逐渐适应,放下手,缓缓睁开了双眼。
同时殿舍的大门被打开,没有遮掩的脚步声想起,霍成殇愣愣地坐起身,床帐就被打开。
一身黑衣的裴淮仁站在床头,脸上依旧是那张熟悉的玄黑铁面具,看清霍成殇脸上的表情时隐藏在铁面下的双眼眯起,伸手探向霍成殇的额头。
感受到掌心正常的温度后,她点点头:“早上先吃点清淡的,然后给你换药,先洗漱吧。”
说完,手就要离开额头谁料却被抓住。
当温热的掌心落到手里时,霍成殇才觉得悬浮的心平安的落了下来,一晚上他都没有睡好,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到疤痕,以及骤变的神情,如今当那双手被握在手心里时他才松了口气。
裴淮仁也没有挣脱开,反而是顺从地坐在床榻边上,任由霍成殇握着她的手。
霍成殇很感谢她没有松开,亦或是甩开他的手,但面对裴淮仁他却只是握着她的手,说不出什么来,嘴巴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你是在对昨天的你道歉,还是在对刚才的你道歉?”
“两者都有,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子做?”霍成殇抬手放在胸腔上,感受着掌心下不停摇动的心:“这颗心不知道为何在你露出伤心,复杂的表情时会变得沉痛,明明我与殿下之前从未相识,好奇怪。”
“你说你这颗心为我而跳动,”裴淮仁伸出手指拨开霍成殇的手,将手指抵在霍成殇的胸膛上,那里仿佛还有他掌心的温度,“不要太奇怪了中原人,你这样说会让我以为你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我不过是救了你一命罢了。”
霍成殇摇头。
“不,并不是如此,我……”
到这里他说不出来任何能够连上的话,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心确实会在对方露出负面表情时而沉痛,但同时涌上来的还有种酸涩与苦楚,更有一种想要揪住对方领口质问的怨恨,非常复杂,仿佛是要窒息其中。
若是此刻身着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底里,霍成殇保证自己绝对会窒息在其中,没有任何逃生的想法。但一个好端端的人又怎么会放弃自己的性命,任由自己不断沉溺在海里,直至沉底。
太奇怪了,真的是太奇怪了,他抓着自己的领口无助地喘息着,被褥从指腹间露出,被握到发白的手指恨不得将被褥活生生抓破。冷汗顺着额头不断滑落,他闭着眼,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一只手揽过霍成殇的腰间强硬的将人抱在怀里,弯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