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孝子来办,昭阳那边是半点都指望不上,好在太后的陵墓是一早定下的,要与先帝合葬,省去了太多事情。
但就在这时,忽然有御史奏报,称刘后并非天子生母,天子生母为前两年去世的李顺容,当初先帝去世,刘后将李顺容与其他先帝妃嫔打发去皇陵守灵,李顺容病故后,刘后薄葬之,如今刘后与先帝风光合葬,却置天子生母,那位简单葬于妃妾陵寝的李顺容于何地?
赵祯拿着奏折,脑子里一下子嗡嗡起来。
他幼年时曾见过那位李顺容,那时她的地位更低,只是个才人,他偶然见了就觉得亲切可喜,和宫人问了几句李才人的事,之后就因为进学忙碌而忘在脑后,直到父皇驾崩,刘后命妃嫔前往守灵,他再也没见过那位见之亲切的宫妃。
他这辈子,只见过生母一面?
赵祯冷静了许久,开始着人挨个询问,也许是刘后去世没了顾忌,被他问及的宫人大多告知了他详情,也有些人坚持不肯说,他也没有过多为难,只是一点点拼凑出了事实。
刘后曾是匠人妻子,被父皇看中纳为私有,那时父皇还是亲王,不敢将人带进府里,只好养在外宅,后来父皇做了皇帝,便把刘后接进宫里做了妃嫔,那时刘后年纪已经不轻,后来侍女李氏承宠,生下了他。
因为宫中少子,父皇宠爱刘后,假称他为刘后所生,他宠爱一个人,便要在他生前死后都庇佑她荣华富贵,至于他的生母,在父皇眼里不过是个借腹的侍女罢了。
赵祯呆坐了很久,直到既醉轻轻用茶盏碰了一下他的脸,初秋尚暖,他却是满脸霜寒,被温热的茶盏碰得浑身一个激灵。
既醉刚刚显怀,穿着一身华贵衣袍,却不怕脏,见赵祯在地上坐着,也撩了衣袍在他身侧坐下,不说话,只是把茶盏递给他,示意他喝。
赵祯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哑,几乎要流血,他喝了一口,发觉是用梨子熬的汤,不怎么甜,却如甘露滋润了他的喉咙。
眼眶里的热意再也控制不住,赵祯将梨汤摔在一边,抱着既醉,大声地哭嚷起来。
“朕不知生母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凭什么能这样?朕只见过她一面……她住在冷宫里!凭什么要让我做刘氏的儿子?她有多狠心,拿走别人的儿子,还要薄待于她!”
皇宫里一般会有些偏僻宫室安置一些或是上了年纪或是地位极低的妃嫔,冷宫只是一个笼统称呼,住在冷宫,代表的是比一般宫人还不如的日子。
既醉轻轻揉了揉赵祯的脑袋,“想哭就哭吧,门口的宫人我都遣远了。”
赵祯哭得更大声了,到最后不似哭声,更像嚎叫。
直到夕阳落下,无人掌灯的殿内渐渐昏暗下来,赵祯的声音才渐不可闻起来,他哭累了,从抱着既醉的姿势变成了窝在她怀里,是个宛如幼童抱母的姿势。
说到底,刘后并没有对他灌注太多的爱,有了他之后,刘后高龄产下昭阳,先帝与刘后二人将昭阳爱之如珍宝。从小昭阳可以在宫里大哭大闹,他却连脚步快了几分都要被斥责,昭阳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却少有发言的权力,昭阳还在腻着和刘后撒娇,他已经被管束成哑巴,渐渐地,不喜不怒,温吞内向。
生母尚且有恨,何况是借腹仇人,可偏偏他知道实情的这天,这对恩爱帝后都要夫妻合葬了。
赵祯哭得满面泪痕,在既醉怀里抽噎着,哭了一个下午,耗尽了他全部力气,他抱住既醉的腰,脸贴在她的小腹上,仿佛能感受到里面的小生命,贴着贴着,力道渐小,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