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她只饮了两杯果酒,怎得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素心搀扶着她的胳膊,带她往东边走去,唐姈对行宫不是很熟,任由她领着七拐八绕进了一间屋子,直到被扶到床上,她才渐渐觉得自己身上热得不寻常。
“您这样坐着不舒服,要不我帮您把鞋袜脱了,您歪在榻上躺一会……”
说着,素心就要上前来替她宽衣解带。
唐姈却一下清醒了,她饮了几杯果酒头就有些晕的厉害,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心情的原因,如今想来,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她平常除了由初纭服侍,不习惯旁人触碰,当即便婉拒道:“不用了,你先下去罢,本宫在这坐一会就行。”
素心面露难色,“娘娘,还是由奴婢来服侍您罢……”
唐姈眼下怎会还不明白丽妃打的什么主意,一股莫名的热意硬生生涌了上来,再联想到她刚瞥见裴贵妃的眼神。
推波助澜,坐壁旁观,向来是裴箬的拿手好戏。
唐姈硬撑着坐起来,颐指气使:“本宫觉得很热,你去给我倒杯凉茶。”
见素心面露迟疑,唐姈眼一斜,冷冷道:“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还是要本宫亲自到丽妃面前去告你个不敬之罪?”
眼瞧着自己再不应下,唐姈便要起身,素心顿时急了。
“娘娘千万不要乱跑,奴婢马上回来。”
素心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事到如今,唐姈再看不出什么猫腻来,那就连傻子都不如了。
素心一走,唐姈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与此同时,她的身上开始越来越热,意识也越来越涣散——到了这个份上,她不用猜都知道,八成是那酒有问题。
今日是她大意了。
恐慌支撑着唐姈,她开始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同时死死掐着手心,以使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可仍旧步履蹒跚。
怎么办?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定然很是狼狈,丽妃无非是想毁她清白,从而令她失宠。
唐姈紧咬着唇,只要逃离此处,不被她们追到,她就得救了。
可她中得药要怎么解?她一点也不想去寻陆文靳。
唐姈拢了拢外头罩着的薄麾,她鬓边的一缕发丝从肩膀滑下,顺着被果酒浸湿的衣裳,贴在玲珑的身躯上,显出纤细柔弱的姿态。
凭着模糊的印象,她往浅云居的方向跑去。
她心中不停默念,只要回到浅云居,一切都安全了。
唐姈死死咬着唇瓣,唇齿间弥漫着血腥味,却仍然阻止不住愈发无力的感觉,她勉力强撑着继续往前跑,呼吸也愈发紊乱而急促,眼见面前的景色愈来愈模糊,终于,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唐姈心尖一颤,细白如葱段的五指强撑在地面,想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可她此刻浑身瘫软无力,所有力气如抽丝剥茧般流失。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更用力的咬住嘴唇,用疼痛去抵制身体里那道上下窜动的热流。
晚宴正酣,丝竹管弦悠远长鸣,离唐姈十分近。
原来她跑了这么久,还是没跑出偏殿。
唐姈眉眼愈低,勉强掀起眼皮子,只瞥见一双玄黑的六合靴离自己愈来愈近,一步一步,全似踏在她的心上,最终立在她眼前。
唐姈仰起头望着他。
男人身姿颀长挺拔,一身紫色缎子上的蟒纹映衬的那张脸愈发清隽矜贵,树影摇曳,一滴滴光点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如同波光影影洒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
“阿宥……”
唐姈颤抖着肩,向他伸出手。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真好,不是旁人,是她年少时——
最难忘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