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的那天过后,陈槐一连好几天都郁郁寡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方夏不知道陈槐究竟是怎么了。
她问他,他不肯说。
她哄他,他也不笑。
没两天就是陈槐十九岁的生日了,方夏想,好好给他过个生日,应该能让他开心一些。
而陈槐,他最近一直在想方夏的事情,完全没留意日子悄悄来到了几月几号。
那天早上,陈槐出门时,方夏叮嘱他,说她晚上会提前下班,让他下班之后不用回家里来,直接去火锅店里接她就好。
陈槐不明白其中缘由,他赶时间出门,就也没问,只是点头应了一声,拿上车钥匙就下了楼。
只是,方夏并不知道,陈槐其实不是去上班。
事实上,陈槐已经两天都没去快递中转站上班了。
他去的是招复读生的高中学校,去的是市里的教育局和招生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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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槐骑着车,去了几所高中,找每个学校的相关老师咨询完问题,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从上午忙活到现在,他还没吃午饭。
因为心里头一直想着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陈槐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随便走进街边的小饭馆,点了一碗牛肉面。
吃完饭,没有事情需要忙,陈槐就把摩托车停在路边,自己坐在桥头上吹风。
道路上车子川流不息,远处山坡的白色风车慢悠悠地转动着,翻过那座山,会看到些什么呢?
陈槐上学时没怎么用功,上课也没好好听讲,但语文课上学过的一首现代诗,他有点印象。
名字好像是叫《在山的那边》。
陈槐记得,诗里说——
“在山的那边,是海。”
“是用信念凝的海。”
很奇怪,明明他并没有用心听讲、用心背诵,但这两句诗还是一直留在他的脑子里。
似乎是因为这两句诗带给了他一些特别的触动。
当年的陈槐并不清楚这种触动究竟源于什么,又究竟是什么,但此时此刻,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
连绵不绝的高山,养育着这一方土地上的人。
可这山太高了,也困住了许多的人。
被困于大山的人,是很迫切地想要翻山越岭去寻找梦想的。
阳光照在河面上,像是洒落了星星点点的光,陈槐的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真好,他想,方夏还是有机会去到山外面的世界,有机会去到更繁华的城市。
她还年轻,她还可以拥有很精彩的人生,她还有许许多多的可能,而不是永远被困于大山,困于这方寸之地。
来来往往的人群,都不知道这个坐在桥上晒太阳的少年是在傻笑什么。
只有陈槐自己知道,他心里很高兴,很欢喜。
陈槐一直在桥边坐着,脑子里想了很多,有关于方夏的,也有关于他自己的,还有关于他们俩的。
等到差不多快到他平时下班的时间了,他这才骑上摩托车,去火锅店接方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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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给陈槐准备生日惊喜,方夏特地跟经理请了假,七点钟就去换了衣服准时下班。
陈槐果然早早就在店门口等她了,方夏奔过去,揽住他的脖子:“生日快乐,陈槐。”
陈槐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笑了,眼睛也弯起来:“谢谢,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回家吧,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哦。”方夏抱着陈槐的胳膊晃了晃,笑着说。
“好。”陈槐递了头盔给她,“戴好。”
方夏把头盔戴上,坐上车,抓好扶手,下巴靠在陈槐的肩上。
摩托车启动,缓缓向前驶去,风迎面吹来,从方夏的脸边拂过。
太阳早就从山坡上溜下去了,留下漫天醉了酒的云霞,金灿灿,又带着些微微的粉色,如梦似幻。
摩托车刚在楼下停稳,方夏就跳下车,小跑着向楼上跑去。
跑了几步,她又回头对陈槐说:“你先别进门,等会我给你开门,你再进来。”
陈槐点头:“好。”
方夏很不放心似的,很严肃地跟他强调:“那说好了,你不可以偷偷开门进来哦。”
陈槐哭笑不得,却还是温顺地回应她:“是,我都听你的,绝对不偷偷开门进屋。”
方夏这才放心地往楼上走去。
陈槐放好摩托车,放慢脚步,慢慢从楼梯往上爬。
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修好了,有脚步声就会跟着亮起。
他在门口等了没两分钟,方夏就来开门了。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盛满了光:“好啦,可以进来了,但是你得把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