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生推开门,走入房中,脸色是阴沉的。临花和照水抱着琵琶,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姚匡正今晚家中有事,竟没有留在眉生处住局。今日倒是罕见,一晚上的时间就这么空下来了。
她昂着头,步履优雅,路过楠木立架时,手轻轻一扫,咣一声,一只天青色汝窑花草纹梅瓶被打落在地,瓷片四散。
临花和照水吓得敛衽跪地,临花颤悠悠道:“姑娘!这汝窑梅瓶可是姑娘去岁生辰漕运使张大人送给姑娘的,姑娘一向喜爱得紧。若是下次张大人来,不见了这梅瓶再同姑娘问起,这可如何是好?”
眉生拿过琵琶,坐在椅子上,随手拨弄,眉眼淡漠:“哦,若是他问起,我便说是你打扫屋子时不小心碰掉了,央他给我再买一个就是,有什么了不得的。”
“姑娘……”临花吓得牙齿直打颤,这么个珍贵的稀罕物,她哪里担待得起。“姑娘……是……是临花嘴笨,不会说话,惹姑娘生气了。姑娘千万不要动气,当心伤了身子。”
眉生没有理会她,低声弹唱了起来,声音宛转如莺啼,在房间低低回旋。临花和照水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她用手掌把琴弦一按,黛眉微蹙:“还愣在这儿做甚?这一地的碎瓷也不去收拾,专等着我去踩吗?”临花和照水直喏着是是是,连忙起身动手收拾。
琵琶声再次响起,临花跪在地上,仔细将碎瓷片扫进簸箕里,递给照水,示意她一个眼神。照水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借着出去扔瓷片的当儿,偷偷去寻了柳三姨。
照水急忙忙接着柳三姨过来,刚一迈进掩芳居的门,就听到屋里面传来的琵琶声,凄凄切切。看来,自己姑娘这是不痛快了。她叹了口气,加快步子往房间去。
柳三姨推门而入,眉生听着动静也不抬头,自顾自弹着。
“呦,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我闺女不高兴了?”她带着笑,摇曳而来。眉生停了停,没搭话,接着弹。
柳三姨将她手里的琵琶拿开,临花赶忙接过去。“我的乖女儿,有什么不痛快的千万别心里憋着,你跟妈妈说说,啊。”
眉生转了转手中的玉镯子,嘴角噙笑:“妈妈来得正好,我正想恭喜妈妈呢。您不是一直发愁咱们玉春苑花开百样,可唯独没有那善舞的吗?现在可好,我替妈妈找着了。原来我云舒妹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舞仙呢。”说完咯咯笑起来。
柳三姨顿了顿,眼珠子一转,立刻笑道:“嗨,会跳舞管什么用?那个柳云舒,看起来呆头呆脑的,肚子里又没二两墨,我都不指望她能把客人的心拴住,别再给人惹毛咯我就阿弥陀佛了。你是不知道……就上个月的事儿,有个客人叫她用嘴伺候,她死活不愿意,结果被人一脚踹地上,踩着肚子溺了她一脸……嗳嗳,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别笑啊……”
眉生双手捂着脸,笑得花枝乱颤。柳三姨也眉眼一舒,同她一起笑开来,手揽着她的肩直晃,嘴上却还说着:“你快别笑了,我瞒着没叫你们知道,就怕你们一个个都拿这事儿弄嘴,到时候她更给我拧着来……我这本来就头疼买了个赔钱货,你呀,把你这张巧嘴给我缝死咯,别出去乱嚼舌根子,没的给我添麻烦。”
“知……知道了妈妈,哎呦……”眉生只是笑得关不住,柳三姨瞧姑娘终于哄好了,方才舒了口气:“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难得今天晚上清净,赶紧歇下吧。航大人今儿又差人递了条子来,明日他在时楼宴客,你还得去应条子呢。”“晓得地晓得地,劳妈妈又替我操心一趟,您快去吧,我没事儿的。”
把柳三姨送走,眉生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她一身松快,扶着梳妆台坐下。临花立刻上前,替她卸钗环、除华服。
眉生瞧着镜中的人,金簪宝钗从头上一件件剥落,铅华洗去,少了几分华贵的光艳,却又生出几分清丽的妩媚。
绝色倾城,世无其二。
“姑娘,我常常就想啊,你是最不容易生起气来的。任凭再怎么气儿不顺,只要对着镜子一照,嘿,哪儿来的这么一个大美人?左瞧瞧右看看,怎么看怎么美,心里只剩欢喜,哪儿还有心情生气呀。”临花一边拔簪子一边笑着道。
眉生从镜子里瞄她一眼,轻笑出声:“一张乖嘴。”“我嘴是乖,可我说的也都是实话。”
照水拿着胡杨小槌,跪在眉生脚边,替她捶腿:“那可不,哪回筵席不是,不管身边那个多如花似玉,男人们一个个的都只知盯着我们姑娘看。”
一听这话,眉生眼神又黯了下去,哼笑一声:“没错,一开始钟大人也是一瞬不错地盯着我看。可没成想竟被个柳云舒半路截胡,还把人拐回了房去。这人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却在这儿给我憋了个大招。”
临花和照水都愣住了,几乎同时扑哧笑出了声。“我说姑娘,我道你哪儿来这么大气性呢?原来不是气被人抢走了风头,却是气被人抢走了俊俏小生。”说着,两个姑娘笑做一团。
眉生也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