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的大将军一身黑衣站在身后,纵使面带憔悴,还裹有纱布,但依然挡不住身上的气场,纵使对方已经收敛。
原本早已被抛之脑后的记忆再次席卷脑海,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却没想到当亲眼见到时,翻涌的记忆被潮水覆盖席卷整个脑袋,痛苦的,不堪的。身躯下意识的颤栗起来,连带着呼吸一起,原来,他原来一直都没有忘记。
难掩的痛色浮现在眉宇间,一瞬间的窒息令他仓促的呼吸着,纵使他想要掩面遮挡住来自脸颊的不堪,然而被无力拖累的四肢根本无法抬起,幽深的眼眸在瞬间变得呆滞,萦绕身边的气息刹那间溃散。
他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竟是一脚没有站稳险些跌进水泊里,抓着胸口的衣服拧做一团,那里实在是太难受了,没有办法呼吸了,就像喉咙里有一块塞水的棉花被堵住,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好难受,眼前怎么开始发黑了,怎么会……他挣扎性地睁着眼睛,绝对,最起码不能在敌人的面前闭上眼睛。
这种状况至少持续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才下去,霍成殇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出来一样,浑身上下皆被冷汗所浸湿。
他喘着粗气,暗自苦笑。
真是狼狈啊,说到底最害怕西洲的,该是他才对。
该庆幸的是西洲并没有真的出兵,或是他一直以来的侥幸再次占据了上方。
西洲找到了人,并决定三日后离开,之所以能在这里见到说不定是像他一样只是出来看看,看看让同伴丧生的地方长什么样,但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能在这里见到也不是一件坏事。
再者生为上京的皇子,本不该如此脆弱才是。
只是在对方的眼里或许自己连个戏子都无法匹敌,对面纵使负伤在身,也是衣冠楚楚,而他浑身上下,满目疮蝇,当真是可笑。
霍成殇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的溃意已然消失,深吸一口气,吐出,迈着略有些发软的脚步往前走一步,站定。
他说:“这是家兄的信,可否还给我?”
裴淮仁:“……”
她还以为这人究竟是要说些什么,没想到还是这种文绉绉的话。
就连她也没有想到只是出来吹吹风,才不是被看管的快要烦死了,受不了才决定出来走走的,又不是玻璃娃娃,受点小伤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随便走走,谁知一走就走到了东境唯一,也是当初逃生的雨林里,要非是急于摆脱追杀,遇到这样的雨林不失为一种休闲的好去处,既然这次有时间,为何不能好好看看,正当她在逗弄一只小鸟的时候,闻到了血的味道。经历过战场或者是嗅觉比较敏感的都能够闻到,但裴淮仁闻到的更似乎于是从血泊中拼杀出来的气息,也就是笼罩在身上无法掩盖的气息。
静谧的森林里出现这种能令寒毛倒竖的气息,可不是一种正确的事情,而她正是寻着气息想要看看是哪位同道中人,没想到却看见一个胆怯的小朋友。
其实说是胆怯也不准确,毕竟他在战场上的样子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儿郎,是统领三军,驰骋沙场的少将军,身世显赫,集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儿郎。
现在一看……有点不太准确了。
本该璀璨夺目的宝石,被扔在淤泥地里,黯淡无光。
有点认不出来了。
裴淮仁心里琢磨着,扫过仅有半步就将踏进水泊的脚,转移到霍成殇的脸上,向前走去,速度之快,丝毫不像一个受伤未愈的人。
一步,两步,三步……在仅有一步的距离下,她停在了原地,幽深的目光从头到脚不动声色,又大方肆意的扫遍全身。后者只觉得脊背发凉,头皮发麻,活像是被饿狼盯住的猎物,没有任何的活路。
“给。”裴淮仁将手里的信纸递给霍成殇,骨骼分明的手指拿走信纸,指尖无法避免的相碰,一处即逝。
裴淮仁一愣,就连对方向她道谢都没有听见。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保留着被指腹蹭过的温度,冰凉但不柔滑,是常年握利器形成的茧子,不知道会不会划着疼。上面还有一些小碎伤,其中在虎口处留有一道看不太清楚的伤痕,似乎是被利器狠狠划过。
“你,不喜欢我的触碰?”
“我不太习惯。”
对面人四周徒然难耐的戾气,就连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锋利,眉头紧锁,一脸不悦。
霍成殇显然就没有明白,面对呆愣在原地的裴淮仁,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将军,你……”
“没你的事。”后面的话被裴淮仁硬性的话语给打断,下意识的顿住,张张嘴说不出来话来,看着裴淮仁一脸不知所措。
裴淮仁也反应过来,面对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霍成殇,没由来的一股心火燃烧,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在西洲的时候无论是面对齐烈的挑衅,还是他人的冷嘲热讽,亦或是从小到大遭受到的谩骂和白眼欺负。她从没有过怨气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