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垂拱殿。
赵顼坐在御桉前,其面前摆放着商船船主洪老大女儿洪月月留给他的荷包。
“你们如果不想看着汴河两边上千户的百姓都无家可归,就……就放了我!”
“三日后,一定要在午时前去宣德楼,将此荷包交给我爹!”
回想着洪月月的话语,赵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一个百姓前往宣德楼前,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想要面见官家。
并且,他观洪月月的行为举止,不像是鲁莽无知之人,其父亲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洪老大殴打三司使韩绛必有原因。
赵顼思索片刻,打开了荷包。
荷包中,乃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
赵顼缓缓打开,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一份一百零八户汴河旁船主联合签名按手印的百姓请愿书。
请愿书上讲,自大宋开国以来,擅用河道,漕运之盛已超盛唐,但漕运越盛,汴河上的百姓却越苦。
朝廷除延续了盐铁酒茶专卖制度以外,渐渐地将珍珠、药材、香料、胡椒、胶、漆、瓷器等物品也归入朝廷专卖中,开启了官产、官运、官销的方式。
虽然也分给商人经营,美其名曰:官商分利,但层层扒皮的税收已经让民营商船经营不下去了。
前日暴雪,汴河结冰。
船工们都在为疏通河道而忙碌,但朝廷却只让官船通行,导致十数艘民船的布匹、粮食浸水腐烂。
船工们也知晓朝廷国库不甚充裕,但如此做法,只会让汴河旁百姓断了生计。
而今又听说,朝廷在明年将施行“汴河之上,禁行民用商船货船,一切民船,尽归朝廷”的政策。
汴河两侧的船主们实在过不下去了,故而集体请愿,如朝廷不改策,他们宁愿被全都关进监牢。
……
概括来讲,百姓请愿书里一共表达了三层意思。
其一,朝廷将运河上赚钱的生意都揽完了,而剩下不赚钱的买卖商税又极高,船主和船工都过不下去了。
其二,汴河结冰期间,朝廷只准官船运行,而不顾民船死活,此不是圣君之治。
其三,朝廷若明年将民间商船全都收为官有,那汴河上千户船主、船工,宁愿将牢底坐穿。
赵顼看完后,脑子有点懵。
第一层意思,他还能认。
因为大宋的商税确实高,但这种高商税是基于船商的高利润来计算的,与隋唐比起来,整体还算合理。
而这几年,朝廷确实将赚钱的买卖都归于官船运输了,这是几代帝王累计出来的问题,他现在还无法解决,并且朝廷也靠着这个大头的商税为官员们发俸禄以及养兵。
但第二层、第三层意思,赵顼就不认了。
他什么时候也没有提出汴河结冰时,只让官船行走,而禁止民船通行的命令。
而第三层意思,更是无稽之谈。
运河是大宋立国的生命线,是大宋商业能够保持繁华的根本原因,很多沿河的城市都比较繁荣,主要就是因为漕运。
赵顼虽然一直在变法,但根本不可能脑子一热,将民间商船收为官有。
这样做,可能短暂的时间内,朝廷能够收获重利,但无异于渴泽而渔。
漕运商业,若不按照正常的市场商业规律而完全按照朝廷的政策与布局去运营,不出三年,必然是死水一潭。
赵顼断然不可能提出这样的新政政策,定然是有人在造谣。
“这是有人在朝着朕的脑袋上扣屎盆子啊!”赵顼无比气愤。
此请愿书写的已经算是非常委婉了。
但赵顼在字里行间能看到这些船商的愤怒与无助,就差骂他在施行暴政了!
赵顼缓了缓,先将怒气压了下去,认真思索一番后,觉得有些不对劲。
“船商们也不傻,不可能轻信朝廷要变民船为官有,造谣者一定不是普通人。另外,船商们听到这个消息,如果群情激愤,应该会立即去宣德楼前静坐,为什么洪老大要先揍三司使一顿呢?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三日后呢?”
赵顼越想越觉得这更像是一个人为的阴谋。
“除了让开封府知府杨左调查完桉情后来见朕外,将三司使也召过来!”赵顼说道。
……
约一个时辰后。
开封府知府杨左和三司使韩绛一起来到了垂拱殿。
杨左率先汇报道:“禀官家,昨日午时三司使被歹人殴打,在开封府与皇城司的合力调查下,发现汴河船工,王虎、杨长脚有嫌疑,调查后,二人供认不讳,但称与他人无关,只称自己打错了人。”
“当即,开封府开始调查二人的雇主洪老大,今日上午,开封府衙役与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