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夕阳将人影拉得很长。
预备将军营中,战士们基本都结束了一日的训练,时而能听到阵阵说笑声。
赵顼刚走到魏都头的军帐前,就见魏都头快步走了过来,然后一把将赵顼拉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
“许照,帐篷里坐着的乃是种谔将军,他对你回答的三个问题非常感兴趣。你若被他看中了,前途定然无量!”
说罢,魏都头拍了拍赵顼的肩膀。
“我知道你有背景,甚至很有可能是某个相公家的公子,根本不担忧仕途。但我老魏看人的眼光从来不会差,徐虎有勐将天赋,而你则是有帅才之姿,跟对人很重要!”
“不是我老魏胡说,我大宋军队存在的最大问题,是那群自以为是的文臣们将武将压抑的太狠了,若武将能够统筹一切,辽国何足挂齿!”
……
赵顼没想到魏都头如此看重自己,竟然还说了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语。
这次,赵顼在军营的最大感受就是,武将根本是不服气文臣们的,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能遵从军令。
“嗯嗯,多谢魏都头提点了!”赵顼拱手道,然后在魏都头的目送中,进入军帐中。
军帐内。
一个身穿灰色布衣,身材精壮的国字脸男子正坐在中央。
“你就是魏都头盛赞的许照?”种谔缓缓抬起头来,当看到走进来的身影时,唰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臣……臣种谔拜见官家!”种谔一脸错愕,连忙拱手道。
“你竟识得朕,朕好像没见过你吧!”赵顼面带疑惑。
“官家与先帝的相貌有几分神似,且在五年前一次皇家私宴上,臣曾经远远见过官家一眼,故而认得。”种谔面色严肃,且有一些紧张。
“好啊!没想到咱们君臣竟然以这样的形式见面了,这样也好,朕来这里乃是为了了解一下预备将军营的筹备情况,遇到你,咱们就聊聊,坐吧!”
赵顼坐在一张椅子上,然后示意种谔也坐下。
当即,种谔坐在了赵顼的旁边。
“种将军,首先朕代表大宋朝廷感谢你,感谢你为咱大宋打了一个大胜仗,另外,朕让你受委屈了!”赵顼一脸真诚地说道。
听到此话,种谔心中的一些怨气全都消散无踪,整个人也不再紧张了!
官家是明白他的苦衷的!
“官家过誉了,守卫边境,驱逐外敌乃是臣的本分!”种谔回答道。
赵顼看了看周围,将一旁的军事边防图拉了过来,笑着说道:“你也知道,当下朕不能当面表彰你,也不能去召见你。现在,这是一个好机会,你将所有的边关事宜,以及遇到的难处都统统向朕做个汇报吧!”
“朕要听最真实的想法,无论说什么,都恕你无罪!”
“臣遵命。”种谔想了想,然后站起身来,无所保留地讲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种谔结束了他的汇报。
赵顼长叹一声,在大宋当武将实在太难了!
其汇报内容,除了关于西夏的一些布防和军事信息外,还有四个大问题。
其一,边境将士的军需费用严重不足。
朝廷向来不支持战事,主张能花钱解决就花钱解决的方式,在给岁币上很大方,但对士兵却很苛刻。边境军营中兵器、伙食、将士的升迁方式及各项待遇都非常差,差到了有些生活用品甚至需要自给自足。
其二,充当免费劳动力,十分忙碌。
军营兵士除了驻守外,还要参与建桥、修路、种粮,甚至一些搬运的苦力活都会用到这些免费劳动力,而这种命令乃地方最高管理者下达,种谔也只能遵从。干活确实没问题,但目前的情况是,士兵们已经渐渐变成了修桥工、务农者,甚至养猪养鸡的人,根本没时间训练。
其三,想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
西北禁军还有剿匪的重任,但不给粮草还不让对西夏百姓进行烧杀抢掠,逼得禁军几乎是饿着肚子剿匪,士兵们明面上不讲,但私下里怨声载道。
其四,文官压榨武官,瞎指挥成瘾。
武官基本没有什么话语权,只有执行权。这样不算错,但有的文官瞎指挥。比如在去年的剿匪行动中,一些村落的百姓皆为匪徒,闹得边境市集的大宋商人都不敢运货。
种谔率兵剿匪,抓了许多人,还将匪徒的据点烧了。然后其上官认为种谔做事狠辣,伤害良民,有违大宋的仁善之风,打完仗后,直接扣了半年俸禄,还有一些琐碎的事情,比如修个路,能获得表彰,但是打退一波西夏士兵,反倒是被定义为无故生事,还经常拿朝堂上几位相公的语录压制武官……
这些,赵顼都记在了心里。
当然,他作为大宋帝王,自然不会听信一家之言,文官独大有其独大的原因,也都是为了稳固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