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大宋与西夏的战事便宣告结束,种谔奉命返京,绥州城由守将折继世和嵬名山共同管理。
吃了大亏的李谅祚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转身集结队伍就去攻打小国青唐吐蕃发泄了,顺便再掠夺一些粮食和布匹。
赵顼知其成不了大势,便没再理会。
六月,天气炎热。
汴京城在燥热了足足有数日后,突然下起了暴雨。
暴雨如注,一下就是整整三天。
第四日,暴雨变成小雨,但天空中铅灰色的云团仍在集聚,小雨随时都有可能再变成大雨。
暴雨天,对百姓的生活影响极大。
富人们可以坐在自家楼阁中听雨喝茶,顺便找几个名角儿到家中弹弹琵琶,唱个小曲儿,一点不影响生活质量。
但穷人们,有的还在冒着风雨拉运货物赚取一个家庭明日的口粮,有的更是因为天气无法出门导致全家都会饿肚子……
当然,也有一些混不吝的主儿,下雨天就抱着老婆生孩子,生了一堆孩子,然后一家挨饿。
赵顼站在垂拱殿门口,望着满是阴霾的天空,微微皱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
学士承旨张方平拿着一份奏疏,急匆匆奔过来,朝着赵顼禀报道:“官家,不好了,大名府河口决堤了!”
赵顼面色阴沉,他从昨晚就开始担心经此暴雨,黄河可能会决堤,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
“伤亡情况如何?”
“据大名府汇报,淹死百姓已近两万人,淹毁田地五万余亩,当下还在增加……”
张方平又补充道:“工部协助大名府的官员已经开始组织固堤防洪与开仓赈灾了!”
赵顼点了点头,颇有些无奈。
自大宋立国以来,黄河决堤,平均一年发生两次,每一次都是百姓受灾,良田被毁,然后再灾后重建。
每一次,朝廷都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但灾情年年有,百姓年年被洪水所害。
但反观唐朝,黄河造成的灾害虽然也有,但远远没有大宋严重。
究其主因。
不是因为大宋不通治水之策,而是压根就没打算将黄河治理的服服帖帖。
大宋北方一马平川,正是由于黄河这道天堑存在,才扼住了辽国的气势。
黄河无异于是汴京城最大的堡垒屏障。
故而,大宋治理黄河的策略,首先是将其当作抗击外敌的天险,其次才会想到百姓。
自仁宗朝开始,大宋治理黄河的路就彻底歪了,并且歪得相当离谱。
宋初,有一个叫做李垂的士人,写了一篇关于治理黄河的文章,传播甚广。
他引经据典,认为自汉朝以来,黄河便不断北移,最终一定会流到北方的辽国,到那时,契丹人坐着船就能冲到汴京城,大宋将守无可守。
所以,黄河必须改道。
赵顼知道,黄河偏北,是因为泥沙堆积,形成了地上河,然后自然而然出现北移,但要偏移到辽国,然后让辽国水兵还能逆流而下,根本不可能。
但是,此时的人们非常相信这条理论。
随即,大宋的治河国策就变成了:让黄河改道,黄河之水,不能向北,只能向东!
这种敢于和老天爷叫板的气魄和敢于改变大自然的决心值得称赞。
但事实上根本就做不到!
仁宗朝时,最有名的一次黄河改道事件,便是文彦博主持的引水六塔河。
将泛滥的黄河水引入六塔河中。
但所有人都高估了六塔河的能量,六塔河太小,直接就被黄河水冲垮了,周围的田地变成沼泽,许多百姓也因此丧命。
可谓是,教训惨痛。
但固执的治水官员们,依然相信,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黄河改道。
于是,便经常出现百姓田地被淹的情况。
有时候,雨不是很大,也能被淹。
而官员们在筑造堤坝时,基本都是豆腐渣工程。
因为他们想着反正也是被淹,不如建造的差一些,建造的太牢固,可能会失去黄河作为军事天堑的价值。
在此治水方向的引领下,官员们又是挖泥沙、又是引到支流,甚至用船只堵缺口,干的都是一次性的事件。
下一次,还会接着死人,接着淹田,接着修建堤坝,然后再被冲毁,周而复始。
朝廷也花了不少钱,但黄河周边的百姓依然不断受灾,有本事的直接就搬到南方去了。
这也导致本来相当富裕,能够提供大量税收的大名府一带,人口和经济水平都在直线下降。
这就是大宋朝廷的一系列作死骚操作。
当下,抗洪救灾、赈济灾民,赵顼相信现在的官员们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