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6(1 / 3)

其实这时坦白,会不会太早了?

唐晓翼想过这个问题的。

但是当他站在鹿岛弥的阳台外,与她的双眼对视,他便发觉,这句话他不得不说。

这些话语,皆如电流般在他的四肢百骸里乱窜,若不从唇齿宣泄,则必然要自伤其身。他有必要说出来,用这串名为丘比特的电流击中鹿岛弥。

之所以不叫丘比特,乃是因为,她才是丘比特本身。

她才有权将爱神之箭瞄准任何一个人,命令对方爱上她。

尽管早在她射出这根箭以前,他便已承认喜欢她。

-

伴随着轻微的晃动,电车缓缓停了下来,广播提醒乘客终点站到了。电车上只剩下唐晓翼和鹿岛弥,他们一前一后地下了车,不远处就是学校大门。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震,唐晓翼接起电话,外卖员询问他,需不需要把商品放在门卫室——“不用、不用,”他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寻找外卖员,“我就在校门口,我自己来拿。”

他看见了外卖员,抱着一大束花正站在人行道上,也在四处寻找他。唐晓翼小跑过去,接过了花束,连声说了好几声“谢谢”。他抱着花束走向鹿岛弥,她等在原地没动,双手抄在口袋里,视线从花束挪到唐晓翼脸上。

“鲜切花活不了多久,过几天就枯萎了、不好看了。”她像叹了口气,“我可以不要吗?”

“我可以等这束花枯萎了,再送你一束新的,这样你永远都有新鲜的花可以看。”

唐晓翼说。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说出那句话,说出那句“作为我本人,于你也同样如此”。

事到如今,他们间的关系除去曾为男女朋友、现为同院前后辈,便再无其它瓜葛。

纵使这颗恋心如坠火场,彻日彻夜地被灼烧、被炙烤,但那也全是他自己的事,和鹿岛弥无关。显然她已开始新生活,完全只把他当故人、当朋友,那他也没必要自讨无趣地替她添麻烦。

当朋友吗。

想到这里,他怀抱花束的动作,不觉变得僵硬。

在多年以前,他在鹿岛弥的阳台前向她告白时,她不也只把他当朋友吗?

否则她怎么会只是看他、却不发一言,任由尴尬的沉默在他们之间发酵。

最后还是唐晓翼先退让一步,转而说出一句“没事了,你早点休息”,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

可能世上所有人将会经历的一份遗憾,便是暗恋无疾而终,或者表白杳无回音。

往洛基迈出的每一步,唐晓翼都好似走在刀山火海上。

此前他与鹿岛弥相处的每一幕,皆如胶卷般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每一幅画面都定格在有关鹿岛弥的细枝末节上:第一次见面时,鹿岛弥裙摆上的皱纹;上体育课时,鹿岛弥被篮球沾脏的指尖;在他的秘密基地里,鹿岛弥拍照时,同他手臂相贴的肌肤。

他几近慌乱地寻找着他动心的蛛丝马迹,旋即便懊恼地发现,好似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成为触动他的线索。唐晓翼同鹿岛弥遭逢,一步即陷进绝境,可他心甘情愿,自发把脖颈伸向她手中的刀,说服自己平静地、正常地接受:她不喜欢他。

本来就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你喜欢着的人,刚好也喜欢着你。倘若感情皆为双向奔赴,人类哪里还有那么多遗憾?求爱者得偿所愿,不爱者排除在外,世界井然有序,一切按部就班。那就太圆满、太美好了,但人间世往往是充满痛苦的。唐晓翼此时正感到痛苦。

这份痛苦不够沉重,不及他接二连三地失去伙伴时,所感知到的那份悲痛的万分之一,可它的底色终究还是苦涩的、晦暗的,不足以令他哽咽,但也够使他灰心丧气;这份痛苦又不够轻盈,无法如烟如雾弥散,只需身后的鹿岛弥轻轻一声叫唤,便能把它当作可以攥在掌心的实体,轻飘飘地掐灭。

鹿岛弥真的再叫了他一声:“唐晓翼!”

他便真的如之前那般,再度折返回到了她身边。

鹿岛弥依然站在阳台上,这回却是她向他伸出了手。

“上来吧,唐晓翼,”她说,“洛基也一起。今天实在太晚了,等你们回去,都天亮了。干脆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但是白天我不好离开,所以还是算了。”唐晓翼回答道,脚下却不动,仍然站在那里看着她,像觉得看一眼少一眼似的。鹿岛弥皱了皱眉,也意识到了他说的确实是现实存在的问题,但她很快就给出了解决办法:“那你等到明天晚上再走。”

这下轮到唐晓翼犹豫。

潜意识里,他无法拒绝她的邀约,他想要和她待在一起;但理性也在不断地提醒着他,这么做是不合适的、是逾矩的。

最后竟是洛基走过来,巨大狼头推了他一把:“晓翼,进去吧,外面真的太冷了。”

对,只是因为外面太冷、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