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湿漉漉的泥巴里,无助地捂住脸,“都是我不好……是我非要去山崖上采花,才让王兄被鬼附身的,王兄你起来骂我吧……”
混乱中,医官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王上坠马后一直胡言乱语,说什么‘父王无德,太宰冤死’,还骂‘费无极祸国、害我夫性命’……”他的牙齿打着颤,“卜尹大人说,王上约莫能撑到回京,可,可这婚事怕是来不及了。”
芈纾尖锐嘶喊:“你骗人!王兄不会死!”
太后一直守在帐外,此时也不禁眼泪长流。芈纾看到母亲,好容易憋出的眼泪此刻竟真的停不下来,扑到她怀里:“阿娘……”
子壬下山前和她说的话像烧热的铁块,一个字一个字印在她的胸口。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这些年过得如此辛苦。
“二十年前,父王本为太子建聘娶母后,可少宰费无极妖言惑众,见她品貌不凡,怂恿父王夺子之妻。父王另为太子聘了齐国王女,后来,他听信谗言,灭伍家,杀太子,逼死齐女。秦国人性烈,阿娘得知真相后整日寻死,待生下我,也郁郁不乐。一直到有了阿季,她才开心了一些,不再想那些事了。这事总归瞒不住你,可你千万别在母后面前提。”
如果换成是她,大概早就变得疯疯癫癫了。齐女临死前诅咒阿娘,可阿娘又有什么错呢?只因为她异于众人的美貌,便成了男人们互相仇杀最好的借口?
父王宠王兄,宠她,但代价是害死了另一个可以继承王位的儿子,那个她从未谋面的嫡长兄。
原来看似幸福安宁的家庭,是在鲜血和权力之上开出的花。
她多希望自己什么也不懂。
孟嬴见女儿望着自己哭得眼圈红红,却不像是哭她哥哥。芈纾悄悄捏她的手,瞄了眼跟在身后的侍卫,孟嬴愣了片刻,便心知肚明。
“你哭丧?”乔装的楚王黑着脸低声道。
芈纾拍拍王兄的肩,深吸一口气,转身奔到王帐跟前:
“我可怜的阿兄呀——阿嫂还没来你怎么就不行了——”
躺在榻上的影卫:“……”
*
楚王被怨灵附身的消息被封锁在营中,到了晚间,鬼火又多了一倍,溪边、树丛里、甚至王帐外面,都多了绿莹莹的光。人人待在自己的帐篷里,侍卫聚集在南边帮卜尹做法事,瓜果禽肉摆了满满一台子。
“公主快进去,外面危险!”绿萝担心道。
芈纾先前在王帐前哭得嗓子都哑了,说不出话,只用手指指不远处那点蓝光。绿萝浑身发抖,“它、它过来了!”
芈纾放下水囊就往那儿走,侍女拉都拉不住,等到近处一看,她忍俊不禁,原来是她三天前烤鹿肉时扔掉的一堆骨头。她捋起袖子刨土,果不其然,泥土蓬松,还有些烫手,底下是几根木炭。为什么第一天没有看见这里发光呢?
这些天大家吃的东西都是猎来的野味,骨头都扔在对岸,应该是有人故意把骨头散布在营地周围,备以炭火,再加上雨水,便大功告成。
然而最重要的问题是,那个人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布置这么多鬼火的?
芈纾思来想去,头发都要揪掉了。
地面之下的炭火……
她想起什么,霍然起身,拉过夏芷:“你把传说再说一遍!”
夏芷不明所以,懵然叙述:“齐国公主吊死在一棵树上,临死前诅咒过当时的王后,之后这里村民就经常见鬼。三百年前这里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因地震被埋在地下,公主的幽灵就住在里面……”
“我知道了!”芈纾兴奋地踱来踱去,褪下钏子塞到她手里,一声令下:“都给我挖!出现鬼火的所有地方,都要挖个透,再往里灌水,一定要快!”
芈纾来不及解释,抓了小包就兴高采烈地往坡下冲,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侍卫截住。她急得团团转,那侍卫却紧张兮兮地道:
“有刺客闯入大帐想刺杀王上,跟影卫过了几招,逃进草丛消失了,公主请回!”
芈纾狠狠跺了几脚,“我就知道,他肯定是顺着地道逃走了!你跟我去坡底,绿萝,让他们分几个人跟王帐的侍卫上山找山洞,等在洞口!“
真像传说讲的那样,那么这个山坡之下的确有人工建筑存在,可能是宫殿的下水道、通风口之类的。如果每个鬼火出现的位置都是连通的,那就好解释为什么没看到人散布动物残骸了,他可以通过地道事先放好炭火,再把收集的骨头搁在上面,最后再用草掩盖。产生的鬼火就会因为暖气而上升,随风飘荡。
水往低处流,只要有几处放了炭火的出口进了水,那么最低的管道也会进水,她不知道有几个出口,但堵住最低的,总有可能抓到刺客。
她一定要抓住那只可恨的鬼!
四
二更初刻,星河在天。
营地建在地势高处,离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