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的老者都忍不住惭愧起来。

他不明白这少年看样子如此年少，为什么在人情练达方面如此深算。

这般才情智慧，若是能留在这里，娶了他的孙女，必然是对他们家族大有益处。只是，他的一切谋算，似乎都在少年面前现了形。

谢坚的眼如同一扇明镜，能照亮所有魑魅魍魉，心机盘算。

时至今日，他老眼昏花，还记得少年抿了抿唇，看着窗外的一片鸢尾花，浅笑一声的模样。

“就让她去问问我的夫人吧。”少年眯着眼说道，眼底的期待几乎抑制不住。

自那以后，谢坚就再也没有和他来往过了。

刚才，于老虽在石桌旁，却是注意到谢坚眼角余光一直朝着他夫人的方向，竟是一时一刻都没离开过。

听到他夫人的“喜欢”二字，少年的喜悦瞬间跃上眉梢，笔下的字轨迹都微微上挑了几分。

有情能使饮水饱。

望着这对年少夫妻之间的暗暗情愫，于老叹息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年轻人啊，让他想起了自己那去世多年的老伴儿。

她长什么样来着，这么多年，他已经记不清她的面容了，脑海中只留下她恬淡的笑容。

——

终于写完了手里所有的帖子，谢坚握了握略微僵硬的指骨，朝程瑶一步步走来，袍角翻飞。

檀香混着墨香，溢入了她的鼻尖。

她微微睁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抱住腰转圈。

“瑶瑶。”

谢坚满足地吻了吻她的发，低头在她颈窝间蹭了蹭，竟是一点也不在意围观的众人。

程瑶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脸色已然绯红。

“阿坚，你快放手。”

她本来就脸皮很薄，自是做不来在这么多人面前与他亲近的动作。

心里明白不能再逗她，谢坚不情愿地松开了怀抱，转而牵起她的一只手，来到石桌前，将毛笔塞到了她手心里，问道：

“会写字吗？”

“会。”

虽然小时候被阿母丢弃，但是之前她也是上过学的，就是……

程瑶尴尬地咬着指甲，一笔一划地在白纸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早就默默聚过来看着少女写字的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也算字吗？

丑的像是蚯蚓爬一样，怕是刚刚学写字的幼儿也被这少女写的好上几分。

字如其人，看来也是有点道理的啊。

众人心里想道。

谢坚冷冷地瞪了一圈面露嘲讽之色的人，伸手拿过程瑶尴尬地压在手下的那张纸，眉眼舒展，说道：

“只要是瑶瑶写的字，我就喜欢。”

程瑶愣愣地看着谢坚修长手指将那张写满她名字的纸叠了又叠，珍惜地放在了怀里，转而拿出一张大红的帖子出来。

“今日缔结良缘，赤绳早系，白首永楷。程瑶自愿成为谢坚之妻，与谢坚愿永结同心，生生世世不分离。”

落款是谢坚的字，行云流水一般。

程瑶望着帖子上烫金的字，眼渐渐湿润了。

“瑶瑶，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

谢坚难得紧张了一瞬，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指尖颤抖着慢慢在合婚庚贴上落下她自己的名字。

“等等。”

人群中有人想阻拦，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合婚庚贴上的生辰八字，惊讶道：

“这两人八字不合，是孽缘啊。”

说这话的是这镇上最擅长算命的人。

早在程瑶落完最后一笔那一刻，谢坚就眼疾手快地将合婚庚贴收入了怀中，转而面色冷淡地看着说话那人。

“夜长梦多，恐怕话多闪了舌头。”

可他们两个真的是孽缘啊，只怕会一死一伤，这少年八字上明明显示他另有锦绣良缘。

那算命先生还想再说，却呜咽着，发现自己嗓子发不出声音了。

写完了庚贴，谢坚就给程瑶系好兜帽，抱着她离开了，脚步一步也没停留。

一路上没有用术法，到了一处常年废弃的宅门前，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他恼恨地看了眼昏暗的天色，心里无端的烦躁起来。

这天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在他大喜的日子如此……

靠在朱红色柱子上，程瑶正在专心致志地用手翻看着庚贴。

红色的帖子，上面落着她和谢坚的名字，简直像梦一样。

她本以为当初在小雨村随便请方姨等村民吃顿便饭就已经算礼成了。

帖子的背面摸起来凹凸不平。

天色暗了一瞬，突然一道惊雷闪过，炸开砰的一声巨响。

谢坚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借着闪电的光亮，程瑶终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