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日,水米不进,我只在他身旁照看了半个时辰,恰逢神机眼有所感应,我立刻去了神眼阁,这份难处又有谁能知晓? 我办差做事兢兢业业,从没有半分马虎,可纵使如此,按神机司的规矩,我也只能做一辈子校尉,神眼匠人世代如此,这份难处,又有谁能明白?” 宁勇伟笑道:“你管这叫难处?” 沉书良皱眉道:“这却不算难处么?” 宁勇伟道:“我入品之时,没有汤药,也没有针石,山寨当家的选了二十人,传授了一套杀道的本事,让我们在后山修行, 三个月不能入品,就是废物,知道机密的废物是祸害,这样的祸害,直接被当家的杀了,剁碎了喂狗, 那二十人里就我一个入了品,整整三天,我动弹不得,没人管我吃喝,我自己挺了过来,我没觉得那算难处, 九升八的时候,当家的怕我抢他位子,想除掉我,我躲在一座山洞里,靠着二斤饼子一罐子水,我撑了整整十天,我没觉得这是难处! 落草之前,我老娘病重,我背着两担柴火,到集市上去卖,想给我老娘换两顿白米饭, 管集市的差人说柴火不好,就给了我五文钱,这两担柴火少说也值二十文,我上去跟他们理论,两条腿都被他们打断了, 我爬回家里,老娘熬了两天,走了,我拖着断腿,拖着老娘,爬到山上,把她埋了,我觉得这算难处,校尉大人,你觉得你那还算难处么?” 沉书良红着脸,没作声。 姜胜群也默默低下了头。 宁勇伟看着沉书良,缓缓说道:“你是神眼匠人,生下来就有饭吃,你特么觉得自己升不了官了,这特么也算难处?你觉得晋升受了些苦楚?这也算难处?你照顾不了儿子,还有多少下人服侍他,这特么算什么难处? 我特么不知道下顿吃什么,这特么才叫难处! 这个亭长若是活到明天,他会把这几个村子的粮食都搜刮干净,你让这村子里的人怎么活?把你儿子特么饿上三五天,或许你就知道什么是难处了!” 沉书良叹一声道:“可这些亭长和胥吏,他们不是也没办法……” “办法还是有的,”一向沉默寡言的邱元春开口了,“姜将军从来不抓魅妖,纵使违抗了命令,也不过罚些俸禄而已,你知道不能为了那点俸禄丢了人味,而今这道理却想不明白?” 姜胜群笑一声道:“轮得到你教训我?” 邱元春道:“若是神机司还在,你是将军,我是校尉,这话我是不能说的, 而今神机司没了,我是九品判官,你也一样,说了也就说了,我是吃过苦的人,我知道挨饿的滋味,这亭长该杀,下一个该轮到我动手了。” 沉书良叹口气道:“光杀亭长没用处,百姓的苦楚终究少不了。” “那可未必,”宁勇伟一笑,“我落草之时,有一年也遇到了加赋,知县派一拨人进村,我便杀一拨人,杀了两拨过后,知县为顾全大体,再也没派人来过。” 沉书良是个老实人,思量半响道:“这和大体有什么相干?” 姜胜群笑道:“这和大体没半分干系,被打疼了自然知道怕,这是人之常情。” 邱元春道:“所以说,还得打疼他们,还得再杀几个亭长。” 姜胜群道:“不只是亭长,还有那位知县,我估计他那罪业也不短,从他身上下手,功勋肯定少不了。” 李杰点点头:“反正都是赚修为,诸位吃肉,给兄弟一碗汤就行。” 徐志穹从神机眼中看了看姜胜群等人的状况。 想让千乘人看清天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还有宁勇伟这样的人,纵使看不清天理,也能看清起码的公道。 这也是徐志穹把他安插姜胜群身边的缘故,至于姜胜群什么时候能看清天理,这却要看他造化了。 神机眼童孔之中星星点点,标记着不同判官的位置。 徐志穹调动意象之力,逐一看着各个判官的境况,有不少判官出工不出力,还有不少判官有叛逃的想法。 无妨,神机眼有传送功能,今晨有两名神机士想去投奔官府,快要走到县衙的时候,被徐志穹摘了脑袋。 这神机眼用处太大了,只是苦了沉维义,留在他身上的气机已经所剩无几。 应该让他好好休养两日。 徐志穹走出西院,来到正院,本打算从沉维义身上吸些气机,再让他踏踏实实睡上一晚,却见老汉武四躺在正院里正在熟睡。 徐志穹上前喝道:“你这老厮,不去办差,跑到这里躲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