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和杜阎君坐在小亭子里,听白悦山弹曲。 白悦山是斯文人,斯文人有斯文人的规矩。 第一首曲子是用来寒暄的,等弹到第二首曲子,才到了说事的时候。 “马长史,”杜阎君面带笑容,“此前我道门出了败类,如今这败类已经被你铲除,梁显弘那罪囚,也该下狱了, 实不相瞒,我道门受那昏君之害者,数不胜数,那昏君一天不下狱,我跟下边的弟兄没法交代,和道门真神更没法交代。” 白悦山按住琴弦道:“志穹,事情已经了结,把那昏君的罪业交给杜阎君吧。” 徐志穹缓缓低下头,连声长叹道:“白大夫,杜阎君,我愧对二位,这些天来,我都不敢踏进阴司一步。” 杜阎君一愣:“出了什么事情?” 徐志穹抽抽鼻子,含着眼泪道:“我不中用,把那昏君的罪业给弄丢了。” “丢了?”杜阎君万分错愕。 白悦山愕然道:“尚峰,此事可儿戏不得!” 徐志穹抽泣一声道:“我哪敢儿戏,这罪业确实是丢了。” 杜阎君皱眉道:“怎么丢的?你且细说!” 徐志穹道:“前几日,我在浮州,受凡尘之事羁绊,去了趟骆怀县白石寨,见了浮州知府高胜昌一面, 我只把他当做寻常人,没太放在心上,哪成想他是个墨家高手,有六品的修为, 我虽是五品,但墨家准备的周全,各色机关层出不穷,我只能堪堪和他打个平手, 哪只他还藏着两个帮手,一个墨家四品,一个墨家三品, 幸亏那日有高人相助,我侥幸躲过一劫,却也因此身负重伤。” 白悦山看着伤口,咬牙道:“好狠毒的兵刃!” 徐志穹接着说道:“本以为战事已经了却,谁知突然窜出一个黑衣人,将那昏君的罪业夺走了!” “黑衣人!”杜阎君一怔,转而问道,“你身边既是有高人相助,却也斗不过那黑衣人?” “事发突然,高人应对不及,他本想追赶,却被我拦住了。” 白悦山诧道:“你拦住他作甚?” “能看见罪业的,除了咱们判官道,只有冥道的修者,我心想这事情干系咱们两家道门的机密,不可为外人所知,因此不想让那高人插手,”说到此处,徐志穹泪落连珠,“我湖涂,当真湖涂!一念之间,却铸成大错!” 白悦山默而不语。 杜阎君将信将疑。 “且说那是个什么样的黑衣人?”杜阎君问道。 “身长将近八尺,身材清瘦,遮着脸,看不见容貌。” 杜阎君又问:“他用什么技法从你身上夺走了罪业?” 徐志穹摇头道:“没见他用什么技法,这人身手奇快,见他近身之时,我要躲闪,他突然拔剑出鞘,将我衣衫划破,偷了罪业,转眼便逃去, 他那剑法甚是诡谲,只见剑光,不见剑影,弟子当时身受重伤,既无力招架,也无从闪躲,却眼睁睁看着他把罪业夺走了。” 白悦山思量片刻道:“若是身手比你还快,难不成是个宦官?” 徐志穹摇头道:“若是宦官,怎会看得见罪业?” 杜阎君脸色阴沉,盯着徐志穹看了半响,叹口气道:“出了这等变故,老夫也始料未及,马长史,你且好生养伤,白大夫,老夫另有要事,就不叨扰了,告辞。” 杜阎君起身离去,白悦山和徐志穹送了一程。 待回到小亭,白悦山问徐志穹:“尚峰,那罪业当真被夺走了?” 徐志穹泪痕未消:“白大夫,我还能骗你不成?” 白悦山皱眉道:“听你说那黑衣人的模样,倒是像他,只是杜阎君在这里,我又不好说起。” 像谁? 那是我胡编的。 徐志穹颇为惊讶,且做个擦眼泪的动作,极力控制着表情。 白悦山回到瑶琴边,叹口气道:“被人夺去也好,终究是个了结,尚峰,回去好好养伤,那昏君的事情,日后不要再过问了。” 徐志穹深施一礼,转身要走,又听白悦山道:“既是升了五品,便要做个真长史,道门的职守也得担当起来。” 徐志穹道:“陆长史攒下不少功勋,且对罚恶司兢兢业业,我不忍夺其长史之位。” 白悦山道:“既是不愿在京城做长史,换个去处也行, 滑州罚恶司被灭,道门几近废弛,赏善大夫苏轩明几次向我讨要人手,滑州也是个繁华之地,你去做个罚恶司长史也好, 北境也是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