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早先如牛毛,而后才下大,顾策走在路上丝毫没有察觉,直到一把伞为自己遮住了头上的雨袭。
顾策停步侧身回望才见是帝澜的代大昭。
“多谢姑姑,”顾策向代大昭行礼道谢,而后接着道,“姑姑是侍奉陛下的人,怎可为我撑伞!”
“下文大人不必介怀,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还说,西岭顾氏族罪孽深重,不可探视,但如果下文大人想见顾言一面,就特许下文大人一见。”
顾策听代大昭说罢,侧头望前,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狱监之前。
顾言如今看着不过常人三十多岁的模样,他和顾策若是走在常人堆里,别人指定得把他们两个当兄弟。
从大祭司前去西岭查抄顾氏族把他们押送回洪都,这一路上他估计是过的异常煎熬,看着无比沧桑,跟顾策记忆里的父亲形象大相径庭。
顾策站在牢房外,隔着牢门而立。
顾言手脚被链子锁着,坐在地上铺在角落的稻草上。顾言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就仿佛没认出来他是谁。
“好久不见,父亲。”顾策语气淡然,嗓子里像是吃了沙子一样膈应,挤出这么一句。
顾言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眼皮稍微抬了抬,扫了他一眼。
“我原本也不知道为何就走到了狱监门前,那我就想着来问问你为什么!可我见到你时,就觉得问这种问题实在愚蠢至极!”
这是顾策活了四十一年来,少有的不知所措。
他摇头叹息,也不知道自己为谁叹息,为父亲,为幼弟,为顾氏族其他人,为自己?都不是。
他为帝澜叹息,他为商烟叹息。
“因十三尊,而有商丽。除了帝商为王后,需为商丽王朝社稷绵延打算,而有的后嗣,其余十二尊两千年来皆孑然一身。其中有四尊,为还是商人时的血亲旁支扶成正后,而称后人。我顾氏族,虽没有与任何一位尊上有血亲,但自商丽王朝初起,太祖父便跟着言尊往与他国划界地镇守。太祖父的英勇善战让顾氏族从小氏族跻身大氏族之列,而后祖父也不落太祖父风范,直至父子二人一同战死边境。那时父亲还在祖母肚子里,若是生产不利,顾氏族就后继无人了,言尊下令,若祖母生下康健的孩子,就以言字为名。父亲名为顾言,是商丽两千年来唯一一个冠尊上之名的人,这是父亲的功劳?不是,这是太祖父和祖父用命为父亲换来的。”
“但父亲做了什么?父亲想要谋朝篡位!父亲又做了一次,商丽王朝两千年来第一人!父亲想要坐至高无上的那个位子,但你承受不起,因为你太自私了,如果你真的坐上,商丽只会亡于你手。”
“帝商称帝,为商丽子民殚精竭虑,他最后灵魂累到碎裂,死在谏议殿里;二世帝巍,他国来袭,毅然亲征,巩固山河,而后战死沙场;三世帝赫,以帝王之运一人之躯,承受定都山反噬而被折磨致死。他们本都可以不用死,但为了商丽的子民,为了我们才死!父亲坐上那个位子之后可以做到这一步吗?”
没有声音回答顾策。
那也是顾策见他父亲的最后一面。他说了很多话,每说一句话,就像沙子哽在自己的喉咙磨出了血那样难受,但顾言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
次日晴天,艳阳高照。
顾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跪在谏议殿外,他即使体力不支了,但气度依旧是无人可比。
谏议殿内除了帝澜和大祭司还多了一个商烟,商烟安静的听着代大昭讲述顾策跪在外面的来龙去脉。
代大昭说完,商烟沉默。
大祭司开口道:“阿烟,此事你如何看!”
商烟看看大祭司又看看她帝父,而后侧头看着殿外顾策跪着的方向,即使隔着门墙,但商烟来时知道顾策跪在那里。
“太傅所求合情合理!顾言所做大逆不道之事,并非顾氏族全族都有参与,他求顾氏族连带无辜之人一个恩典,不死的恩典而已,并非特赦无罪!但如果帝父和大祭司不肯给这个恩典也合情合理,毕竟此事非同小可,真乃商丽两千年来头一次!”
这是商烟第一次参与朝政发言,帝澜以为她会撒娇的求自己答应顾策的请求,但她没有,反而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严肃,而后深思熟虑下的回答。
大祭司心底倒是也对着小丫头刮目相看的很,但跟帝澜看的不是一个角度。
商烟已经十二岁了,说小不算太小的年纪,若她这次还是像之前一样想要凭借帝女的身份,帝王的宠爱解决顾策这个问题,那顾策的罪责才大了去了。
可她偏偏没有,这证明,顾策真的有用心在教她,她也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大祭司如是说道:“陛下,不如就依殿下所言,成全下文大人这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吧!商丽历来上下一心,全族团结,此行径更是臣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有第一个人做,开了这个先河,保不齐不会引起效仿。一开始就是为了避免泄露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