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那种精致华美的装饰吓了一跳。这里几乎比可儿见过的任何一处闺房都要来得精致,只是四处都落满了灰尘,中间那张沉香木大床上的帷幕都已经褪色,似乎此间的主人已经离去很久了。
可儿好奇地走近那张梳妆台,发觉上面还残留着一盒半开的胭脂,似乎前任的主人是匆忙间离开这里的。胭脂的盒子似乎使用一整块白玉刻就的,雕工异常精细,无论是盒身上的流云纹,还是盒盖上的牡丹花,都镂刻得栩栩如生。
可儿试着用指尖挑出一点胭脂来抹匀在手背上,立刻被那种少女脸上的红晕般的淡淡红色吸引住了,便试着抹了一点在腮上。她看着铜镜里自己模糊的身影,耳旁似乎又听见了那种轻轻的呼唤声:“岚烟,我的岚烟……”
就在可儿神思恍惚之际,外面却传来段长卿的呼唤声。她悚然一惊,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胭脂盒,走出木屋之际,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段长卿在门外一眼看见她,立刻奔了过来说道:“可儿,你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可儿朝身后的木屋指了指说道:“这里有一所空房子。”
段长卿立刻露出警觉的神情,走进木屋查探了一番,又很快地走出来说道:“这是一间废屋,大概是以前隐居在这里的什么人搭建的。我看这房子还很结实,收拾收拾应该就可以住人了。天色已晚,今夜就住在这里吧。”可儿想起方才那种古怪的感觉,本不想住在这间屋子里,但是又不想教师父担心,只好点了点头。
段长卿从马车上搬来必要的生活用具,又汲来溪水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把屋子里那些前人的旧物都扔了出去。他本来还想把那盒陈年的胭脂扔出去,却被可儿接了过去。可儿轻抚着那个白玉胭脂盒上美丽的花纹,有些舍不得地说道:“师父,这盒胭脂好漂亮,我能不能留下?”段长卿抬手蹭了一下可儿的脸颊,看着指尖那抹淡淡的红色说道:“既然喜欢就留下来吧。”
可儿欣喜地把盒子收藏起来,一转头却发现段长卿正把他自己的被褥往外搬,不觉惊讶道:“师父,你要去哪里睡?”段长卿指了指外面繁星点点的天空说道:“天当被,地当床,岂不快哉?”可儿慌忙放下手里的抹布说道:“这怎么行呢?外面又冷又危险,说不定还有山里的野兽出没。还是师父来睡床吧,可儿打地铺就行了。”
段长卿摇头道:“你如今也大了,我再与你同居一室,有损你的名节。”可儿撅起嘴说道:“这里除了我和你,就只有山上的野狼和地下的老鼠而已,哪来的名节?”段长卿听得莞尔一笑,终究还是抱着铺盖出去了。
可儿在床上翻来覆去,终归睡不着,只好来到窗边呼唤道:“师父,师父,你睡了吗?”段长卿静默了好一会才回答道:“没有。”可儿毫不犹豫地转身抱起自己的被褥,然后打开门来到外面。段长卿正侧身躺在檐下,看着头顶上方深蓝色的苍穹,那种专注的表情似乎是在寻找着天上的某些星斗。
可儿觉得那些星星照映在师父的眼睛里,就像把那双深蓝色的瞳孔点亮了似的好看,情不自禁地抱着被子坐在他身边,拥紧了棉被说道:“师父,我们真的会在这里住一辈子吗?”
段长卿从远方的天空收回目光,反问道:“如果是真的,你会后悔吗?”可儿摇头道:“我的命本来就是师父救的,怎么会后悔呢?”
段长卿突然伸手拉了可儿一把。可儿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在了他的怀里,不禁吓了一跳。段长卿的脸却背对着星光,让可儿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似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朝自己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你跟着我,就只是因为我救了你?”
可儿被段长卿搂得很紧,心里涌起一种陌生的悸动,不觉慌乱道:“师父,你怎么了?你今晚好奇怪……”段长卿仿佛被她的话刺了一下,随即立刻放开了她,又扭过头自嘲似的说道:“是我太心急了。你还这么小,怎么会明白呢?不过……”
段长卿说着又转过头来,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可儿擦过胭脂的脸颊,声音里带出一丝陌生的沙哑说道:“你长得太快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许多呢。刚刚捡到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简直就像一只离不了窝的幼鸟……”
可儿被段长卿摩挲得非常舒服,抑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呵欠说道:“这是自然的了。师父你不是总说我的饭量太大,又特别能睡,根本不像个纤纤女子吗?”
段长卿被她的稚语逗得破了功,失声大笑了一阵之后,只能咳嗽着拍了拍可儿的后背说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做你自己就好。以后我不会再逼迫你长大了。”
可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已经趴着段长卿的膝盖呼呼大睡了起来。段长卿无奈地看着她毫无戒备的睡脸,还是忍不住推了她一把说道:“喂,别把口水滴在我膝盖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