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无可拒绝。雪青大氅衬得周身愈发清冷，比月色还要冷上三分，见了杨戬微微敛目，澄澈如雪原湖水般的双眼仍是不起波澜。

“小仙参见娘娘。”

嫦娥行完礼，转头惊喜地看向他，仿佛初次见他一般。

“你是长公主之子？都长这么大了。”

听闻这话杨戬的欢喜不自觉沉下去，这是长辈对后辈的态度，姨母对侄甥的作风。

王母未叫他们尴尬多久，张口便问嫦娥若是天界多一位司法天神如何，得到肯定答复后满意地叫她带这位上任的新官去看看真君神殿。

杨戬早已不需嫦娥躬身迁就，他走在她旁边，高过她半头，一伸臂就能将人抱个满怀。

她的目光跟往昔没什么不同，比瑶姬少些慈爱，比王母多些柔情。母亲看他是看孩子，慈祥和蔼，如海浪般全数包容；而舅母看他是看兵器，和善中掺了功利，像在打量一柄趁手的神兵利器，帮执刀人开天辟地建功立业。

只有嫦娥，看的是杨戬。

没有血脉亲缘却有故人名头，他无端生出些卑劣的欢愉——

先得月的，往往是近水楼台者。

“既回了天庭，切记尽职进取，莫负了陛下和…你娘的期望。”

嫦娥带他到神殿前，不打算久留，说着漂亮的场面话。“

她不想久留，他也不是没法子留人。

杨戬勾了唇角，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晚辈样，拱手道：“仙子昔年施以援手，于杨戬而言，恩同再造。”

“杨戬从未忘记，是仙子教我，收余恨，且自新，改性情。”

“战场凶险，杨戬也多次身陷敌阵，幸得仙子所赠月华相护。仙子对杨戬恩重如山，杨戬感激不尽。”

嫦娥恍惚了下，如今的杨戬，面孔和年少时大不相同，长开了越发清朗俊逸，他不再是躲在广寒宫满眼仇恨的自责孩子，也不是在昆仑学艺见她就脸红的青涩少年。若非要说有什么相似，便是他从来尊她，敬她，礼数周全。

司法天神这样的高位，很适合杨戬。但他资历尚浅，又是惹人非议的身世，她认同，凌霄殿的其他重臣认同的了么。

“是你自己智勇无双挣来肉身成圣的荣耀和司法天神的官职，月华不过锦上添花，何必再言恩重如山。”

“我虚长你不少岁数，阅历比你多些罢了，那些个道理，我不说，你自己也能悟清。”

“为官之道和沙场征战大不相同，今后你更需多加注意。”

“时候不早，小仙告辞。”

嫦娥回身便要走，杨戬情急下拽了人紫氅，待到嫦娥不明所以地转身，又如针扎般松手。

他语气带了三分缱绻七分试探：“如若杨戬再遇困惑，可否找仙子开解一二？”

嫦娥心里咯噔一声，郑重肃容道：“那我再教你，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这下气氛诡异起来，他在猜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她在猜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的心思，目光相接有火星四溅，一触即发。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