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瞧见齐蔚进来,默不作声地贴着军帐,背过身去。齐蔚尚未明白他们这是做什么,张以舟已经微微弯腰,用一块打湿的手帕,擦着她的眼睛。 “我望见你了。”张以舟道,“有勇有谋,做得很好。” “张大人好会夸人。”齐蔚调侃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张以舟的衣袖。 张以舟擦干净她眼睛上干涸的血,好像透过她的瞳孔看出了什么。他一只手抚着齐蔚的脖颈,道:“倘若杀人能让更多人活下去,那这便不是值得畏惧的事情。” “你是不是一直在做这样的事?”齐蔚问。 “是。” 齐蔚喉头颤动,道:“张以舟,我会陪着你的。”他也曾是张家的锦绣公子,因家人接连离世才被迫走入仕途,这一路上,他也会被血腥味熏到麻木吗?会有人告诉他,什么是对的吗?齐蔚不知道。她只觉得,她如今的惶恐,张以舟或许也曾经历过。 她这话,显然在张以舟意料之外。他怔了怔,继而将齐蔚按在肩头。他缓慢而坚定地说:“都会过去的。” “以舟——”骆羌忽而大踏步揭开了帘帐走进,闯入眼便是张以舟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毛头小兵。他一挑眉,立即认出那是齐蔚。“咳,以舟,你叫我过来的。” 张以舟松开齐蔚,面色不改道:“骆将军,请坐。” 齐蔚想脸红,但脑中还满是血光,一时手脚都不知该放哪了。她见平荻和闻启离开军帐,便也要跟上。但张以舟扣住她的肩,“留下。” “啊?”不只是齐蔚,连骆羌也觉费解。张以舟单独找他,定然是要说顷海湾的事情,此事涉及绝对的军机,齐蔚留下做什么? 张以舟把齐蔚按在椅子上,“齐蔚了解顷海湾。” 他这解释委实让骆羌觉得牵强,但张以舟不是假公济私之人,骆羌更愿意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张以舟在舆图上点了点顷海湾,道:“两日前,魏远国一举攻破顷海湾,坑杀当地民众三万余人。” 三万。齐蔚藏在桌上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辜荷一家在顷海湾,她还有许多亲友都在那。 骆羌道:“顷海湾的布防我最是清楚,怎么可能溃败如此迅速?” 张以舟将一个竹筒从桌案转给骆羌,道:“这是王爷单独给我送来的。” 骆羌打开扫了一眼,眉头蹙起,“这事复杂了。”他又把竹筒挪给齐蔚。 那里边有一页食指大小的纸条,字迹潦草,应该是匆匆写就。那只有四个字,却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岐南国教。 大争之局里,又加入了一个国度。一个已经被五国联手剿灭的国度。 “魏远能够如此迅速地拿下顷海湾,定然是得到了他们的协助。”张以舟道,“这是潜伏在顷海湾内的敌人。拿下顷海湾后,大抵也是他们坑杀了三万雍梁民众。” “就像当年五国联盟在茶州做的事情一样?”骆羌愤怒地握紧了拳,“当年一事,雍梁不过是迫于上北国的威胁,附和而已,他们却最先在我们这动了刀。” “在岐南人眼里,我们与其余几国,并无差别。”张以舟道。当年五国联盟首先攻入茶州,奸杀掳掠三万岐南人。释空给张以舟和永昶王讲述的“梦魇”便发生在茶州。 “他们还会继续杀人吗?”齐蔚问。 “会。” “可是雍梁没有伤害岐南人……”顷海湾原属于岐南,里边住着的大部分富商也都是岐南人。雍梁给他们换了户籍,所居所行皆等同于雍梁人。 张以舟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圈,将五国都囊括在内,“四海内都居住有岐南人,但五国从未对岐南人下手,不是因为仁政,而是威胁。‘钧天九奏’的秘密是五国君主头上高悬的利剑,令君主们不敢擅动。” “钧天九奏”一出现,齐蔚便明白张以舟为什么让她留下了。她作为“幌子”大抵是锁澜关里离这个秘密最接近的人。 骆羌道:“□□年前,贤睿王想巧立名目攫取昭郢某些商人的钱财,却被已经过世的刑业阻拦了。我听闻,是国主示意刑业出面的,因为那些富裕的商人,都来自曾经的岐南。” “这个秘密真的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吗?”齐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