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
其实姜迎心里想的是:再大的床我俩也就睡一边。
云岘酒量不算差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好在他喝得慢,所以一杯下去面上也没什么变化。
春晚越来越无聊,两个节目过去,客厅里一个哈欠接一个,姜爸姜妈熬不住,先回房间睡觉了。
云岘洗完澡出来,姜迎发现他脸上红扑扑的,用手背摸了下他的脸颊。
“热吗?”
“嗯。”他拿起茶几上的凉水喝了一大口。
姜迎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云岘说:“我也有点。”
“那睡觉吧。”
姜迎关了电视和客厅的吊灯,回卧室的时候她转身问云岘:“欸?你们那儿是不是要守岁啊?现在可以睡吗?”
“没关系,睡睡平安嘛。”
姜迎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云岘嘴里说出来的。
她钻进被窝里,越想越好笑,哼哧哼哧的,云岘从背后抱住她,拿下巴蹭她头发,问:“笑什么呢小猪?”
“你比春晚有意思。”
“实不相瞒,我还真的上过春晚。”
姜迎震惊:“真的假的?”
“真的啊,99年,《霓虹首都》,前面站着的小学生都是我们合唱团的,我站倒数第二排。”他闭上眼睛,越说声音越小,大概是酒意上头,脑子转不动了。
“云岘?”
没有得到应答,姜迎盖好被子,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进名为“我爱我家”的四人聊天群。
隔天,李至诚家。
“暂停暂停!就这里!”
电视机前的三个人恨不得拿来放大镜,企图在成片涂着亮色眼影化着猴屁股腮红的小学生里找到他们亲爱的好朋友云岘。
而我们的当事人抱臂扶额,背对着电视,完全无法直面自己的黑历史。
——还是被自己抖落出来的那种。
“我靠,兄弟,我认识你十年你都没告诉我你上过春晚。”李至诚愤愤不平。
“这个吧?是不是这个?”周以指着屏幕问。
“是吧?”姜迎回头问云岘,“这个是你吗?”
“……我,我不知道。”
新年第一天,云岘决定此生不再沾白酒。
【奶糖】
过年前一天,周然带着岑蔚和时雨时停去了墓园看小姑。
岑蔚买了束花,周然准备了瓶小姑爱喝的酒。
时雨看见父母的举动,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放到周展的墓前。
周然笑着摸摸女儿的脑袋:“是要送给小姑婆吃吗?”
时雨点点头。
岑蔚说:“今天看到你们来她肯定很开心。”
冬天的天空总是雾蒙蒙的,打火机点燃地上的金银纸钱,火焰在冷风里飘动,白雾弥漫开来。
有灰被吹过来,周然挡在妻子和孩子们的前面,岑蔚察觉到他心情低落,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轻轻拍了拍。
冷空气里混着纸张燃烧的味道,墓园里的冬天格外湿冷灰白。
“你们先去车上吧。”下山的路走到一半,岑蔚突然停下,说,“我想去看看他。”
周然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问:“要我陪你吗?”
岑蔚摇头:“不用。”
除了出殡那次,岑蔚就没再来过。
但她发现自己居然清晰记得他在第几排第几座。
因为是临时起意,没来得及准备什么。
岑蔚摸了摸口袋,只有几颗从时停那儿没收来的奶糖。
“你知道吗?我现在一点都不恨你了。”她把糖放到墓前,“倒不是说我原谅你了,是我现在不用恨你了。”
她心里空缺的那部分已经被填得满满当当,不再需要用恨来刺激神经,支撑自己活下去。
看着黑白照片上的人,岑蔚脑子空空,想不到要再说点什么,最后只能留下一声“新年快乐”。
她沿原路返回,发现周然他们还在刚刚的地方等她。
墓园两旁栽种着许多柏树,周然抱起时停,让他伸出手去摸叶子,在教他认树。
岑蔚远远看着,不自觉提起嘴角,加快脚下步伐。
“冷不冷啊?”她走过去,手掌包住时停的小手。
“这么快就下来了?”周然问她。
“嗯。”岑蔚牵起时雨,“也没什么话要说。”
周然单手抱着时停,空出另一只手去牵岑蔚,对着两个小孩说:“走吧,回家了,外婆在给你们做糯米丸子了。”
岑蔚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突然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