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葶嫣靠在窗边,眸向苍穹,心思却早已飞去了远方。
白日段如砥的突然来访,为她的心湖中投掷了一颗巨石,至今,仍涟漪不绝。
一直以来,她只晓得父亲百里阔是因甘起岩而死,却没想到父亲是段栖椋母妃甘寿珠私刑的执行者!
算起来,甘寿珠的殉葬更早一些,难道甘起岩是为了给女儿报仇才会陷害父亲的?
可父亲也只是听从圣旨命令而已啊!
真要报仇的话,不是应该找先帝段栖杨吗?
何况,段栖杨登基不足一年便暴毙而亡,也算是“苍天有眼”了吧。
思及此,阮葶嫣猛然愣了一下。这其中,似乎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正在这时,外面冷不丁响起了敲门声。
“嫣儿,是义父!”
阮葶嫣稳了稳心神,轻轻拍了拍紧绷的脸蛋,来到门边,“我这就来给义父开门!”
空损风尘仆仆地进了屋,关切地问道:“嫣儿,今日你可好些了?是否有陌生人来过?”
阮葶嫣抽了条干毛巾,细心地掸掉挂在他身上的夜霜,踌躇了一下,方道:“没、没人来过,我也好多了。”
空损不疑有他,慈爱地摸摸她的头。
“对了嫣儿,来了位客人,我想让你认识一下。”说着,便从门外引入一位中年人。
男子身量不高,体型稍显肥胖,相貌与英俊不沾边,瞧着却十分和善,很有亲和力。
他一见到阮葶嫣,不大的眯眯眼赫然张开,双腿颤抖着跪倒在地。
“大小姐!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接着“咚咚咚”三声,连磕了三个响头。
阮葶嫣心头一惊,下意识拽住空损的袖子,“义父……”
空损对男子的行为看似无奈,心中却是充分地理解。
“茅副将,你快起来吧。嫣儿能平安无恙,离不开当年你与众兄弟的帮忙。”他握住阮葶嫣的手,耐心地介绍道,“嫣儿,这位茅西顾茅副将,是你父亲的亲兵。我能顺利救你母亲出来,他是功不可没的。只可惜……”他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怅然。
阮葶嫣眼泛热泪,也屈膝跪地,“茅大叔的大恩大德,嫣儿没齿难忘……”
茅西顾连忙将她扶起,“大小姐,您这是折煞我呀!若没有百里将军对末将的知遇之恩,哪有我茅西顾的今日!”
空损安抚了两人一番,待大家皆心平气和下来,才道出自己的计划。
“嫣儿,如今瑱王派人到处搜查,京城已经不安全了。”
阮葶嫣愤愤地道:“他明知义父与嫣儿的关系,居然还会这么做!”
空损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嫣儿,他哪里是在找我啊……”
阮葶嫣心头一颤,一滴泪呼之欲出,又被她及时忍了回去。
“我已经死了,他又何必执着于我的尸体?”她故作着厌恶,将真实感情深深埋藏于心底,“为了让莲妃与她夭折的孩子安葬于儒关,他能向圣上妥协,却不肯让我回到故乡!他好自私啊!”
空损眉头一簇,“嫣儿,你怎会知晓段栖椋要将甘莲心的尸体运往儒关的?”
阮葶嫣顿时呼吸急促起来,“那个……是……前几日有几名百姓路过这里,我隔着门偷听到的。义父放心,我没有开门,他们亦不知我在屋子里!”
空损本想再问些什么,可思忖了一下,还是作罢。
茅西顾慎重地道:“如此一来,大小姐不可再留在京城了。我们需要即刻启程去锦官。”
空损赞同地点点头,“是,事不宜迟,明日便动身吧。”
阮葶嫣猝不及防,“明日?这么急?可是义父……”
空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安慰道:“嫣儿,你放心,义父会小心的。既然甘莲心与孩子的尸体要回儒关,想必甘起岩和甘寿玉应当不会来京城了。不过,也不可掉以轻心。我打算在京城多留些日子,观察观察形势,必要的时候,我会将证据呈给圣上的。”
茅西顾也附和:“是啊,小姐,空大侠武功高强,万事皆会逢凶化吉。您只有随我离开这里,他才能放下顾及、放开手大干一场。”
阮葶嫣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翌日,在弥漫着微寒秋风的清晨,她乔装打扮,登上了马车。
随着茅西顾的一声“驾”,辚辚的轱辘声回荡在空旷的荒野之间,并与晨雾汇于一体,渐渐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