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澈抬头望天,天空有微微的青蓝色,竟然像是染上了墨色一般沉沉的。
他看着倪佳那张脸,微一合眼,淡漠的心音直直传入了倪佳的脑海中:“你不也一样的好计谋,这黑狼谷与滨族的渊源不浅,你能想到利用它来造势,我又为何不能以这湖水为凭呢。”
他修长的眉轻轻挑起个斜斜飞起的弧度,眉眼灵动间依稀是少年时傲视天下的模样。
他少有这样的表情在人前显露,更多时是温润的如同一方上好的砚台。
但倪佳却知道他的本质是天上翱翔的苍鹰,是自己亲手折了他的翅,任他羽翼凋零的。所以看到这样的神情的他,倪佳全没有半点的惊讶。
为人上位者,若只得一副面孔倒才是天下最奇怪的事情呢。
何况眼前的这个人本来就有那样的资本足以让他视天下如草芥。
于是,倪佳只是静静看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半点放缓。
面对着海澈,她从来不曾放松开心结。
海澈是她一生之痛,亦是她一生的追逐。
轻离湖的波面又泛起了一些小小的涟渏。
浅碧色的水波一层一层的漾开来,在天空的倒映下显得更加的美丽清冷,不经意间闪目过去的谢明翔看到是一湖的星光点点滴滴铺满了平湖。
轻离湖的传说他在随倪佳布下阵势时也有所留意,只是这里明明该是滨族的死地,为何立身在于此的海澈,更孤身一人却在眉眼间没有半分的怯意。
这星光闪闪的湖与滨族和那叶青璃到底有怎么样的渊源?
倪佳的眼不曾离开过海澈的左右,而海澈也不曾放过倪佳的哪怕一个微小的动作。
这两人在一起纠缠的时间其实已经与海澈与倪明相识的时间接近了。
无论是海澈受刑于否,也不论是他最难堪的时候,倪佳都有份亲身参与。就像她当年调笑着说出口的话一样:“你全身上下我都早已经看遍了,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羞好害。”
海澈身受重伤初始的那段时日,林飒给困在它处,是倪佳衣不解带的在他身侧为他换药疗伤,自然早就将他遍身看了个遍。虽然这过程中多半是捉弄与羞辱却改变不了倪佳在那时些微的也是刻意的关怀。
倪佳腕上的那一串琉璃珠,是海澈母亲径若雅最喜欢的饰物,亦是她唯一留给海澈的东西。
这串琉璃自海澈两岁起就一直戴在他的腕上,亲人们骗他说那是母亲径若雅对儿子的祝福,最终却成了唯一的纪念品。
容貌酷似母亲的少年自孩提时代一直心心念念着母亲,从幼小时的憧憬到长大后的了然,却怎么也想不到会以那样的方式母子重逢。
原来自己并不是母亲希望中的孩子,对于母亲而言,自己真的不过是一个负累,一个毁了她半生幸福的妖物。
母亲与那人在一起时比和父亲在一起时幸福吗?
不得而知。
只是,当那一贯骄傲的少女竟然瞪着红肿的眼睛大声说出:“那又如何,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可以!凭什么我就不能喜欢上他?”时,母亲突然颤抖着声声低语:“冤孽!真是冤孽!”
母亲离去时已经心灰意冷,只能听到她暗哑的声音:“即使是换掉你们全身的血液,也改变不了事实!”
倪佳当时是怎么说的的呢?
那时的倪佳只是盯着母亲的背影,然后对被吊绑在那里,刚受了“梅花点点”的自己,歪了歪端正的嘴角,一字一句:“那又如何?!我想要的,便是天上的星宿也要让它改变!何况是他!我只是恨他,心里眼里全没有我的存在!为什么,你当年不把他一起带到这里来!”
母亲本来挺直的腰身在瞬间萎顿了下来,那仙子般的美丽也黯淡下来,却突然冷笑着提高了声音:“是么?我当年若是能将这小怪物一并带来,阿佳,这世上还会有你么?正因为他不曾随我来到这里,阿佳,你才得于降生在这个世上。傻女孩儿,你以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可以改变的么?”
径若雅修长的眉轻轻上扬,秀丽的眼一瞬不眨,直视着自己的女儿,那与自己相似的轮廓,也一再标示着与被吊在那里全身都是烙痕的少年一般的容貌,桃红色的唇微启:“海澈,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早早就死了!偏偏要出现在这里,来动摇我珍爱的女儿。”
便是这么一句无情的话,将本来望向母亲的青黑色的瞳中的希望敲得粉碎。
再是男子,再是骄傲,却听不得来自至亲的只言片语的怨恨,那强迫着苦苦支撑不曾低下的高贵的头颅,终是无力下垂,一滴清泪跌落尘埃。是不被祝福的孩子,是母亲不要的孩子,是不应当出生的孩子呢。
海澈的眉尖一颦,背于身后的左手无名指微微一弹,散开一地的落花,娇嫩无害的薄黄将悄悄袭近的水晶一一截下。
倪佳娇笑道:“这样你都有察觉?”
她一挽右袖,那串白琉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