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军少尉李满仓的意识中,“土匪”的概念还很淡薄,倒是几度听到从沦陷区过来的人们谈论日军对平民百姓的烧杀淫掠暴行;因此,麦村东北角的火光与枪声,让他第一时间判断为日本人来了! 这个念头令晋军少尉既紧张又有几分兴奋——奶个腿的日本鬼子,终于又能面对面了!——他当即开始部署手头有限的兵力,一个班赶赴打麦场,保护征集来的粮草;他自己亲带一个班朝着事发方向搜索前进;最后一个班,相隔五十米跟随。 然而,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奔跑了一小段距离,迎面扑来的凌晨冷风让他的头脑清醒起来,李满仓突然意识到,那火光和枪声均来自东北方向,而情报中驻扎在同蒲路沿线以及邯长公路沿线的日军,应该位于这个村庄的正西和正南方向!假如是日军来袭,其前锋理应是从这两个方向现身。 想到这一关节,晋军少尉猛地向后挥手、要士兵们停止行进,同时派人去传令后面的班长立即趋前商议。 就在此时,稀疏的枪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李满仓从枪声里也隐隐感觉到:不大像日本兵普遍装备的三八式步枪。 如果不是日军的话,这黑灯瞎火野蛮闯入村庄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后面的班长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了,他们共同登上一堵院墙凭高瞭望——事发方向的火光忽明忽灭,火势似乎不大,而依稀传来的面积越来越广的叱诧声和女人凄厉的惊叫声,夹杂着偶尔响起的枪声,使得情况越发扑朔迷离。 “摸黑进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人数看上去也不多,我们先兵分两路扑过去!”李满仓下了决心。 晋军的两个班左右分开,朝着火光方向开始了包抄了。 最先与闯入者接触上的是李满仓这一路。他们循声摸到了一座宅院外,从敞开着的堂屋正门看进去,屋里已经掌上了灯火,并且传出年轻女子撕心裂肺的呼叫、求救声。隐在院门旁的李满仓,持着中正式步枪的手用力一挥,四五名士兵旋风般冲进了院落,直取房内,随着一阵斥骂与喝令以及乒乒乓乓的打斗,等到晋军排长亲自闯进去的时候,他的部下已经控制了局面—— 堂屋一侧的睡房里,地面上和火炕上各撂倒了几条汉子,身上都是平民服色,但从他们手里缴下来的却是两支汉阳造步枪和一支火铳,以及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火炕的角落里,惊恐万状地蜷缩着显然是户主的一家老少四口,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子已经被扒得衣不蔽体,另一个年迈的老汉头部鲜血淋漓,一动不动地躺在炕沿上。 目睹了这一惨状的李满仓怒不可遏,飞起一脚踢中一个被步枪指着、抱头蹲在地上的汉子:“你们他娘的是什么人?!” 不料,所有的被制服的汉子全都一声不吭,晋军排长急火攻心,咆哮了一句“给我打”,顿时,七八支步枪的枪托就朝着这伙汉子们的身上奋力招呼起来,挨打的人闷哼哀嚎了一阵,终于纷纷开始出声求饶: “军爷饶命!我们是关门山黑石崖的人,是当家的逼着我们干的,不关我们的事!” 听到关门山黑石崖这个陌生的称谓,李满仓一时未醒过神来,旁边的一个本地士兵则脱口大叫了一声:他娘的,他们是土匪! 真相瞬间大白,是关门山里的匪帮跑出来打家劫舍了——李满仓本人在晋军独12旅服役两年多,几乎没怎么听过关门山黑石崖匪患的传说,他当即用枪顶住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匪徒的太阳穴,喝问道:“你们来了多少土匪?领头的人在哪儿?” 那个匪徒唯恐对方黑洞洞的枪口会射给他一颗子弹,忙不迭地竹筒倒豆子般供出了实情。 竟然有三十多人!晋军排长暗暗吃了一惊,同时他再次注意到了自己的部下从这帮匪徒手中缴下的汉阳造步枪,机警地逼问对方带来的都是什么“家伙”。 这一问不要紧,更得知了匪徒们手头不仅有二十多支军用步枪(多数为汉阳造,少数为中正式),甚至还有一挺机关枪!但再追问是什么型号的机关枪,挨揍的那个家伙却吭吭哧哧地讲不明白了。 李满仓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股关门山悍匪不仅人数近乎与己方持平,步枪数量也多得惊人,最致命的是他们有一挺火力占优的机枪、而自己这边清一色是步枪。倘若真要拉开距离正面交锋,难说谁的赢面更大! 从战火里滚出来的二十九军大刀队队员,凭经验觉得此时必须仅仅贴住对手实施近战,从而不让他们的机关枪发挥威力。目前晋军这边最大的优势在于掌握了对方的底细、土匪却显然还对一个正规军排的出现一无所知——否则,他们就不敢冒冒失失进村了。 李满仓当即传令,紧急联络另一个包抄的班以及看守打麦场的那个班,向他们通报匪患实情,全排向事发地靠拢;针对土匪已经散成六七股、正在分头破门入户的态势,每个班都一分为二,六人为一作战小组,由班长和老兵各自指挥,循声循光扑向目标。敌在明、我在暗,尽量不开火悄悄行动解决;其中注意搜寻匪徒手中的一挺轻机关枪,一旦发现,务必全力拿下。 晋军少尉的命令迅速被贯彻下去了,陆续赶到的三个班分成了六个组,所有的步枪一律上刺刀。黑暗的村落当中,一场无声的较量开始了。 事后证明,李满仓紧急制定的这套战术相当有效。以大头目铁手为首的黑石崖土匪们,认定他们袭入的这个村落毫无还手的武力,完全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