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从上司的口吻里听出了缓和的意思,急忙不住嘴地认错道歉。终于,王穗花停止了训斥,静静的屋子里,只剩她仍显急促的呼吸声,昏暗的电灯下,女少校被皮草大衣掩着的胸部,一起一伏。李彦又偷眼打量了一下对方,确认危机已经过去,于是走到墙壁边的一个橱柜里,拿出了上次去文城时给女上司买的那包“冰枣桃仁”。 “这是我在文城给你买的,当地有名的特产,”军统中尉仍不敢走到漂亮的少校组长身边,而是将礼品拿在手里朝前递出:“上次在方墨书两口子家里聚餐,我本想给你带去的,后来一想,还是单独给你更合适。” 王穗花险些又气昏过去——这个惫赖小子,此时此刻还不忘纠缠自己! 她正要再次发作,门外却响起了喧闹声,似乎是邻人的家来了客,在门口寒暄。二人于是不约而同地保持起沉默。 许久,王穗花叹口气,幽幽地对李彦讲起了“风计划”幽灵般的闪现过程。孤军奋战的她没有在火车站盯住那列日军的诡秘军列,继没有跟紧濑名师团司令部的动向之后再度遭到站长赵青文的严斥。 “濑名师团的加藤旅团,还有师团直属的野炮联队、骑兵联队,眼下全都开到了太隰公路上的汾阳,看意思,他们是准备沿着太隰公路南下,对阎老西的地盘发动进攻了。” 这几天,李彦也在文城查到了濑名师团辎重兵联队的踪影,后者正在文城火车站大建兵站,囤积军火给养,预示着要打大仗的势头。但他却苦于没有长途电话可以打给太原,只好马不停蹄地往回跑,因为日军正在太原与文城之间的同蒲路上大规模运送辎重,民用火车全部停运,李彦依靠租用汽车、马车,才一路跌跌撞撞地赶回。 王穗花精神为之一振,总算搞到了另一条重要情报:濑名师团看样子是把后方补给基地设在了文城!她立刻追问李彦是否在同蒲路上看到了那列鬼魅一般的日军军列。听了女上司的仔细描述,李彦困惑地直摇头。 罢了,不能指望好运都落在一个人身上!军统女少校已经知足,她要马上去站里汇报李彦带回的这个重要情报。 “你这就随我去侯家巷,”王穗花的神色里已经透出了些许喜悦:“从今天开始,我要你与我寸步不离,随时听候调遣!” 李彦的喜悦之情却写满了脸部:“是,组长。属下愿意永远在你身边,听你调遣!” 王穗花顿时又皱起了眉头,她当然听得出李彦的弦外之音——这个混账男人!还在无时不刻地打她的色主意。 从李彦家的首义门街到山西站所在的侯家巷,不算很近,两个人在路边叫到了一辆人力车,并排挤在座位上,迎着寒风疾驰。王穗花小声地与李彦分析着刚刚得到蛛丝马迹的“风计划”,后者则坚持认为,那应该就是从东京飞来的日军中将所部署的、濑名师团进攻晋西南国军的计划:他们要像“风卷残云”一般、扫荡第二战区! “军列呢?钉着木板的军列?要运什么?”王穗花不想与部下做无谓地争论:“太原火车站的人说,那趟车奔着南边的同蒲路去了。你既然看见濑名师团的辎重兵联队在文城,我觉得那列军列,可能也是要开到文城去的。问题是,鬼子要运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凭什么觉得那趟列车,就与那个风计划有关?”李彦反问了一句,同时有意地朝女上司柔软的身体上挤。 “直觉。”军统女少校犹豫着吐出了这两个字。她真的只是凭着直觉认为,那趟鬼魅般的军列与那个鬼魅般的“风计划”,有着某种关联。 “如你所说,要运的应该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是军火,会是什么?什么样的军火见不得人?最新研制的秘密武器?” 李彦的这句无心问出的话,竟然让王穗花的心猛烈地一跳,她下意识地伸手抓紧了李彦的一只手臂,近乎将脸孔贴到后者的鼻尖上: “毒气,是毒气弹!” 根据前线作战官兵的反映,去年忻口会战期间,关子村的一个重要高地爆发的惨烈争夺战中,日军曾经数次偷偷使用了毒气弹——阵地上的官兵们不仅遭到毒害,而且有人亲眼看到了头戴奇形怪状防毒面具的日军冲锋队。 战后,二战区长官部曾经就此事上报国民政府军委会,但因缺乏实物和证据,似乎不了了之了。由于此事发生在山西战场,王穗花有缘获知,令她震惊的是:对于日军如此明显违反《日内瓦公约》的反人道行径,军委会竟然未做深究! 李彦的手臂被女上司攥得紧紧的,隔着厚厚的棉衣也感到了痛,他一边听王穗花急切地讲述、一边由此体会到对方此刻的激动心情——毒气!这的确是个闻所未闻的秘密武器!这么说,日本人在同蒲路上鬼鬼祟祟运送的,是毒气弹?这就是那个“风计划”的核心吗? “你的手真凉,不过,还是滑滑的,很细嫩。” 因激动而忘形的漂亮女谍,这时才突然发现,李彦不知什么时候伸手捂住了自己抓住他胳膊的那只手,正轻轻地抚摸不停。